洛阳又是一个晴天。
早上,吴康将铺门打开,让久违的阳光温暖一下里屋。
他算是起得早了,却不是第一个开市的商户,在这洛阳大市内,人流长年不息,无论内城的贵人们干仗多惨烈,都不会影响到此处商人们的生意,更不会影响到位于大市角落的他们了。
这里是洛阳城里的殡葬一条街,负责死人的一切事宜,从生前的寻找死后穴位,到身死需要的各种棺木、陪葬品,从鬼怪驱魔,到道士沙门做法,要服务有服务,要物资有物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吴康起晚点也不影响自家生意,毕竟他这行不能自己去找生意。
吴康将铺子的麻布幡旗升起,便甩着手上街晃悠,路上逢人皆与他打招呼,口呼:“吴二哥!”
吴康与众人点头致意,他没多久就来到另一条街,信手从街口铺子摊上顺走一块胡饼,扔进嘴里咀嚼,口中含糊道:“芝麻放少了,老陈你做生意忒小气!记我账上。”
“有吃的也堵不住你那张臭嘴!”在摊主的叫骂声中,吴康灵活的躲开飞来的物件,钻进人流中。
吴康对洛阳的大市很熟悉,他自幼便生长在此处,就如他对昨日里那冤大头吹嘘的那般,自家可是个二百年的家族生意。
洛阳城,屹立千年,其中最少不了的就是死人财,朝廷争斗,家族仇杀,私人斗狠,都会有死伤,那也就少不了他们生意,在这座洛阳城市生态圈中,吴康等人担任的是分解者的角色。故而富贵不指望,也算是吃喝不愁。
吴康用袖子抹过嘴角,将那几粒芝麻塞进嘴里,他心情十分愉悦,他属于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昨日那狗大户一甩手就是1金珠,那可是足足一万钱啊,够他支使好几个月了,故而此时出手大方了许多,去了一趟菜市,买了一袋粟米、一袋豆料,犹豫半天还是舍不得那点车马费,还是自己肩扛手抬给运了回去。
回到铺子,果然,大早上的没客人。
他打开铺子后面的大门,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颇为宽广,却只有他一人居住,显得十分冷清。
吴康麻利的给家中的第二个活物——大青驴喂食,豆料混着盐水倒入石槽,喜得青驴骂他的劲头都没了,只顾着低头啃食。
拎着个陶碗从青驴嘴下舀起一碗豆子,放进点了火的瓮里。
做完这些吴康便在院中的石榴树下晒起了太阳,这种懒散样子,浑不似个乱世中人。
石榴树据说是当年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一株引种的,自吴康家安在这儿时就立在院子里了,九月了,不像其他民户院中的石榴干瘪,吴康背后的石榴树上果子颗颗饱满,就像一枚枚宝石一般,总有相熟的街坊打听他用了什么秘法,吴康却总是笑而不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康被铺子里敲击木板的动静给惊醒。
出来一看,哟,大冤种,不,狗大户上门了,吴康在心中立马将那些不敬之词扔掉,露出个和煦笑脸,上前相迎。
闫信昨日里听闻了公孙度的命令,准备了一番,今日便就提着酒上门拜访了。
“兄台这是?要祭奠谁?”吴康看见闫信手里的酒,一脸的疑惑开口。
“非也,昨日里与兄台一会,觉得兄台是个奇人,有心结识,故而提酒上门叨扰,请老哥勿要拒我于门外啊。”闫信也是一副笑脸,笑着作揖道。
“哪里,哪里。”吴康尽管心中不信,可是鼻子嗅着酒水的香气,婉拒的话语停在喉咙里,被酒香一熏,变成了“里边请!”
正好,吴康适才蒸煮的盐水豆子熟了,他捞起来置于案上,便与闫信在客厅里对饮起来。
一个老于世故,一个有心结交,推杯换盏之下,二人就像有了十年的交情,口中连呼哥哥。
“嗝,昨日我打听刽子手下落,别人给我推荐了老哥这里,可我看,老哥着实不像个会使杀人刀的人物。”
闫信打个酒嗝,状似喝醉了将心中疑惑吐出。
“诶,老弟,哥哥我可没有骗你,咱这儿就是一个百年传承的活计,来!我给你看个物件。”
吴康见闫信小觑自己,拉着他来到内院,指着堂屋正中架子上的一把大刀道:“你看,那便是我家传的斩首大刀,重五十斤,怨气缠身,普通人都不敢近身,破一点皮就会外邪入体而亡,二百年下来,上面少说也有上千条性命了。”
接着,似乎是害怕惊扰亡灵一般,赶忙拉走闫信,口中还叹道:“这刀如今放家里,鬼神庇易,万邪不侵,镇宅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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