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永宗与琴思月龙汐母子的缘分是无人能够否认的,联系近来东宫对顾茂的“怠慢”,皇帝父子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皇帝一叠声吩咐:“快!快派人用朕的龙撵接朝云公主进宫!”
“这”夏守忠犹豫了一下回道,“主子,公主殿下在七日前已命长史封存金宝、腰牌、銮舆等皇储秩物,又代郡主与小公子还了爵位皇庄等赏赐,领着小少爷出京斋戒、为顾公爷还愿去了。”
“混账!”太后怒了,“这不就把病根找着了,思月的恩赏是自己拿命挣的,谁教你干这样没情义的事儿?”
皇帝哪里顾得许多:“还不出城找去?”
顾长白魔坤再立大功,琴思月龙汐虑及将来自然揪心,又见近日荣宁两府门庭若市,索性拿离京斋戒做幌子表明态度,这才叫烧热灶的势力之人消停一些。
琴思月龙汐不信佛,所以心安理得拿着佛祖菩萨遮挡俗务,虽是住在皇家寺院,不过每日闲居游玩,指导顾茂读书而已。
琴思月龙汐不信自己母子跟永宗命格相关,她虽怨怼内廷负了顾茂的真心,到底却不过亲情去,又颇喜欢永宗这个孩子,闻说后忙唤顾茂,行李都没收就出了门。
夏守忠是驾着八驹龙撵来的,见琴思月龙汐有些犹豫,忙上前解释:“皇孙势急,还求殿下从权处分,别的都是奴才的干系!”
琴思月龙汐这才上撵。
说来也怪,至尊父子刚听到“公主与小公子接来了”的传报,御医擦着汗出来报喜:“疹子发出来了。”
永林几乎要喜极而泣。
按封邑公主的礼数见了皇太后与太子妃,琴思月龙汐直接领儿子进卧房去了。
永宗是顾茂从不会站起就在一处玩儿的小伙伴,虽说近来受了些打击,彼此的情分是半分不少的,跑到床前摸着永宗的脸掉金豆子,又拉着琴思月龙汐非要他给永宗吹一吹,一行哭一行安慰昏迷的小兄弟:“娘亲可厉害了,每次我生病,她给我呼一呼就不难受了。”
琴思月龙汐也做不得什么,御医们却将她们母子视为定海神针,心思灵透的都打小算盘:命格这种事从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说近来朝云公主失宠,保不齐皇孙就是因为这个出花,要不怎么能这样巧?
可以理解,就算这是完全的巧合,御医们也会极力把视线往琴思月龙汐母子身上引。不暗示皇孙病重的责任在其父祖负恩,难道要他们承认医术不精拿九族偿命?
太子妃有身孕,琴思月龙汐倒代了母职,连日里看着永宗好转、反复、渐好、再起热,直到第八天才结痂毒尽。
第九日破晓,一众主子奴才换了衣装移居毓庆宫,确认痘疹不会散播,院首摸摸脖子:感谢玉帝佛祖菩萨以及灵宝道君,老命保住了。
皇帝父子东倒西歪都躺在偏殿补觉,琴思月龙汐与顾茂换下衣服,跟内监招呼一声便要出宫。
东宫总管周太监苦留不住,只好央求:“您容奴才禀报主子一声。”
“不必。”琴思月龙汐淡淡一笑,“你们也累了,歇息片刻还得伺候太子爷和太子妃,再者御驾在此,不用为我分心。”
顾茂在乾清宫受了委屈,东宫未曾第一时间出头,这就在琴思月龙汐心中扎了钉子,面上不做计较,实际则不愿多留一刻。
周太监又要调用太子妃的步撵送琴思月龙汐出宫,琴思月龙汐婉拒,抱着顾茂走出了内宫。
公主府的五辆上用马车日日轮流守候,见到母子俩慌忙上前伺候,琴思月龙汐吩咐:“去国公府。”
顾长白魔坤三日后抵京,琴思月龙汐需在此前将府中上下整治一番。
永宗闯过了最要紧的体质关,皇帝自然欢悦,在众臣道贺时笑道:“朕的嫡长孙已经四岁,等转年满了六岁可议行册封事。”
诸王大臣山呼:“三代平安,社稷万幸!”
高兴过了,金字塔顶端的人开始议论正事。
最近几天,皇帝与太子都抛下政务守着永宗,朝事由忠诚王、忠雍王及永栋等人料理,这会子都拣要紧的话回,户部与兵部合奏:“西征军克日抵京,现已收到西北招讨使顾元帅碟文,阵亡将士抚恤条陈拟定妥当,躬请陛下裁断!”
“待顾卿回京可呈于他看,若无异议,照例来办就是。”皇帝有些尴尬:人家在前面卖命,自己在后头没照顾好琴思月龙汐母子,这个可不好交代啊
永林想的差不多,斟酌片刻说道:“父皇,此番全胜虽仗顾帅运筹帷幄,指挥同知明濠亲冒矢石,斩天准前锋于哈密,亦当叙功才是。”
“这个自然。”皇帝应了,“岂有功高不赏的道理?”
再说琴思月龙汐,打理好郑国府后叫下人接了顾葵兄妹过来,母子四人多日不聚,晚上用膳自是其乐融融。
第二天早上,琴思月龙汐刚预备带顾葵姊妹回神龙将军府,前院的管事娘子急回:“门外有一贵妇求见主子。”
“嗯?”琴思月龙汐问道,“可有拜帖?”
“不曾有。”管事捧着一串珠子给琴思月龙汐过目,“跟着的下人说只要您见了此物就能明白。”
琴思月龙汐定睛一瞧,当真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慌忙传话:“快大开中门,恭迎凤驾。”
来人正是当朝国母中宫石皇后。
挽着琴思月龙汐进屋,皇后笑道:“说来我连你的公主府都没有去过的,竟先给了长白面子。”
琴思月龙汐赔笑:“再没想到您能过来的。”
“我是早该来的。”皇后解释,“可皇宫是关人的地界,出趟门太不省事,又怕给你添乱,这才拖着。”
琴思月龙汐一面吩咐丫环叫顾葵几个来磕头一面向皇后说:“娘娘下降臣宅,实在荣耀!”
“你到底是与我生分了。”皇后叹息一声,“从前你都叫我舅妈的。”
“是。”琴思月龙汐笑着改口,“舅妈。”
见过几个孩子,皇后说道:“这段日子叫你们母子受屈了,也是我不好,整日价不知道在瞎忙什么。”
“您这话可教儿臣无地自容。”琴思月龙汐低下头,“儿臣哪里是不知好歹的人,岂能不知舅父舅母的维护之意。”
“我今日微服出宫,就是找你说说体己话的。”皇后建议,“去你们府里的花园坐坐?”
“是。”琴思月龙汐吩咐四婢,“叫茶水房预备着花园伺候。”
顾长白魔坤夫妻常到郑国府小住,一应布置自然讲究。
“峭寒迎雪强争色,傲骨逢春落护根。”皇后看着园内飘零的梅花感慨,“三九隆冬,万物凋零,梅花反要争出大地的一季芬芳,待得来年春暖,百花自去献媚争艳,怕是少有人记得梅花寒冬留香的功绩,她要还开在春夏,连曾经相依的土地都要嫌弃。也为这个,索性随春飘落,守得九月寂寞。”
琴思月龙汐不语。
“梅女有情,皇土负义。”皇后苦笑,“落魄之际愿意襄助的义士通常抵不过富贵腾达后围绕身边的谄媚,虚情惧怕真意,他们恨不能把自己个儿树为忠心的标榜,嫉恨实实在的君子是顺理成章的事。”
“舅妈,您何必妄自菲薄。”琴思月龙汐怔怔地说,“虽说早年我对皇舅尽了些绵力,终究不过顺于本心行事而已,沐受的恩典远大于付出,若不是仗着舅亲大度,我又如何能有抗旨的胆量?”
“也未必全是如此。”皇后摇摇头,“龙椅上的都是孤家寡人,早晚都得失掉所有真心。”
琴思月龙汐乐了:“您这话让皇舅听到该有多难过啊。”
皇后出一回神,半晌方道:“你舅舅现在算是不错了,可公道来讲,昔日太宗皇帝有意废储也不全是因为义直郡王等人的构陷,见微知著,义直郡王的元妃生了三个姑娘都不见他为子嗣纳侧,你舅舅呢?我还没嫁进东宫就有了二子一女,你婆婆是张太傅的千金,必然知道早年旧事,皇帝少时读书,累的师傅中暑都不知道给个座儿,素日见着老康王和裕王也摆出皇太子的威风。你指望他靠什么坐稳储位?”
“舅妈,您是有大智慧的人,若非当年肯把心思全放在舅父身上,哪能有今日的永泰皇帝?”
琴思月龙汐这话绝对发自肺腑,皇后撑不住笑了:“有我的苦劳,也有你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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