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燕三换了一身灰色的贴身短靠,方便行动,而后从床下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檀香木小匣子,小匣子上描金画凤,秀气得紧,还有幽香阵阵从中透出,胭脂味十足,燕三打开来,却是一个富贵人家夫人小姐必备的神器:胭脂盒
先在脸上抹上白色的水粉,厚厚一层,白得让人心悸。而后是胭脂,燕三用手挖了一块,仔细涂抹在嘴唇上,而后是嘴唇四周,最后两边嘴角斜斜向上,形成一个笑容,猩红浓烈的巨大笑容。最后描眉的炭笔,在眼眶四周重重画了一圈,用手揉匀了晕成一片浓黑,仿似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燕三两只手指稍微往下一拖,那黑便像是满溢的眼泪,微微垂向脸颊。
铜镜中出现了一个小丑的样子,惨白的脸,乌黑的眼,猩红的唇,最浓烈的色彩,最激烈的碰撞,形成最滑稽的妆容。但最后那一拖形成的哭痕使得这个小丑带上了一抹忧伤。这种忧伤在特别的滑稽妆容中显得十分突出,让人不知怎地在想笑的时候同时想哭,忧伤入骨。
燕三在半年前去看过一场黑市的演出,里面就有一个小丑。演出散场后,燕三意外地在后台看见了那个小丑,当时那个小丑被抽得浑身鲜血淋漓,眼泪将画好的妆冲得七零八落,燕三问起,那小丑道:今天的演出没有拿到很多钱,所以我就得挨打。说完这句话,那小丑还因为感激燕三的询问,强颜笑了一下。
那张巨大的笑容和巨大的悲伤的脸在燕三脑海中挥之不去。燕三感叹良久,只觉得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也不是一个小丑?被父母抛弃,却每日开心得仿佛没有烦恼,为一点小事乐得没心没肺,但在内心深处,燕三知道自己一直在流泪,从懂事起,从未停歇
从此燕三借钱时就改成了这个哭泣的小丑妆容,不再蒙面。因为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真面目。而且化妆的效果比蒙面还好,燕三自己都不认识镜中的自己,半夜吓人效果奇好。
悄悄纵出后院,燕三一路疾行,目标直指县太爷府邸。
县太爷姓黄,名叫黄仁义,却一点儿也不仁义。自打上任以来,苛捐杂税加了两倍,人们闹了几次,黄仁义满口家国大义,非他要加税,而是某处天灾,某处人祸,一通说教,加之官兵成列,刀兵耀眼,恩威并施之下,最终闹腾的人不了了之。好在南风镇民风淳朴,也颇富足,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燕三心里清楚,这些钱财多半是进了黄仁义的口袋。
他化妆用的那个胭脂盒就是上次从县太爷夫人那儿顺的,上面的金银不是一般的镀金,而是实在的镶金,看卖相做工,足足值得十几个金钱。一个小小县官,月俸不过五十银钱,他婆娘哪里用得起这等奢华的物件?
县太爷府邸离南风衙门有段距离,好在此时已经深夜,人影全无,燕三急速前进,尽往阴影处奔走,没遭遇吓坏良民的事情。很快,燕三就看到黄仁义府邸大门口两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两个府丁拄着两把长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勉强站着,但头颅歪斜,眼睛迷离,口水悠悠,显然周公的诱惑太过强大,两人已经瞌睡得紧了。难为日久年深,居然练了这么一身驻棍睡法,让燕三颇为心折。
燕三找个背光处,悄然翻过院墙,过了院子,遥遥看见厅内灯火辉煌,人影憧憧,厅外还靠着两个丫头,显然不敢去睡,等待主人召唤伺候。燕三打量片刻,窜上屋梁,接着一个翻身,人如风车转动,半点声响也没发出,已经翻上了屋顶。这两年多来,随着清风诀的精进,燕三动作越发轻盈,配合炼体的巨大体力,这一下动作几如风乍起,飘逸灵动,漂亮得紧。
几下蹿高伏低,燕三顺利来到厅堂上方。悄悄揭开房瓦一角,一线灯火人声透出,下方的厅堂中三人正主次分明,正在饮酒叙事。
定睛一瞧,燕三顿时一乐,熟人啊。
主位上两个人,一个正是要借钱的正主儿黄仁义,三缕长须,团团脸,一双鱼泡眼不时闪动,尽是贪婪狡猾。旁边坐着他的夫人,穿红着翠,体态婀娜,许是饮了些酒,双颊红晕,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不时乱瞟,说不尽妩媚,确实是个风流人物。对面客位上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一脸正气哥,面白无须,剑眉入鬓,鼻直口方,不是那曾在县太爷床上翻滚过的白皮师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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