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年脑海中又浮现了下午那霍解副指挥给自己塞银子的画面,自己竟然没有拒绝。
兵马司其实是管理着一部分商税的征收,比如塌房钞、市肆门摊税、门税等。
这些费用都是要上缴的,户部会严格核算查收,多余的“油例”,是怎么收上来的?
河边的街市走完之后,李新年拐了个弯,进入靠内侧的一条小窄街,两侧是密集分布的低矮门店。
他看到白日下午和自己喝酒吃饭的那三个巡街卒。
只不过他们手里并没有提着巡夜用的铜面,而是一人手里提着一盏灯,握着一根短棍。
若不是他们身上还穿着制服,腰间悬着制式弯刀,李新年多半会认为是哪个帮派呢。
没有上前打招呼,李新年脚步放轻,隔得远远地观望。
三个巡街卒勾肩搭背,走到一家门窗紧闭的小铺子前,用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反应。
李新年看的真切,那个年纪有些大,被称为“徐哥”的老巡街卒面色有些不耐,拿起手中短棍在门板上“咚咚咚”几声,猛力敲击。
终于,铺子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面对着几位凶神恶煞的巡街卒,面色惊恐。
还是那“徐哥”先出声,他不知道和老头说了什么,把那老头吓的双膝一软,直接瘫软在地,做求饶状。
李新年前几次白日巡街之时,记得这老头是卖豆腐的,有一次还买过两块回去做汤。
“徐哥”面色冷硬,烦躁拽住老头的衣领,把他提起,似乎想施以拳脚,还是那“小王”在旁拦住。
最终的结果是,老头从袖口掏出一串铜钱,被“徐哥”抢了过去。
但这豆腐店,还只是这条窄街的一家店而已,后边还有好几家。
只见这三名巡街卒一家一家走上去敲门使棍子,又抗拒地便言语恐吓,施以拳脚,甚至棍棒。
整个场面看下来,就如同市井的帮派泼皮勒索保护费。
白日巡街维护治安,收官面上的税钞,晚上巡街,就收分给自家兄弟的“油例”。
李新年感觉胸有一股火气不停在翻卷,让他开始恼火,愤怒,羞愧,各种情绪在心中杂交,可从头看到尾,内心里只感到烦闷。
上去把他们打一顿,让他们把钱吐出来,还给这些赚个辛苦的小商家吗?
自己下午可是才接了霍解那厮给的两个小银锭,而且往后只要自己在这讨生活,都会有一份“油例”。
把这两个小银锭分给这些个小商家做补?
李新年发现自己竟有些纠结,母亲孙氏还寄居在舅舅家呢。
白日看望她时,面色无虞,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怎么样的感受。
总得在城北给她买上一套拿得出手的小宅院,买几个丫鬟仆人伺候着,再把沈家小姐娶回家,让她开开心心地含饴弄孙吧。
“妈了个巴子,万恶的封建社会。”
李新年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一句,回过神时,手底下那三名巡街卒竟然敲完了整条街的门,拐个弯,去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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