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跟你说吧,我这壶里的信,告的就是那张昌贼已克下樊城,新野王殉国了。”他先卖了一个关子。
“嗐,这么说,咱们真得南下荆州了。”先前那军汉有些苦恼,继而叹息道,“两地可有千里之远,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归家。”
如今在魏郡集结的军队,有成都王所辖的王国兵,也有成都王领大将军治下的外军,还有临时被征召起来的州郡兵以及各杂号将军的治兵。
除外军与国兵之中的部分上军是为职业军人之外,大部分国兵的中下军、州郡兵实则都是农兵性质,有家有地,自然不愿发外远征。
“听我说完嘛。”大胡子话锋一转,笑眯眯的又道,“除樊城战事之外,荆州司马陶士衡的援军也已经克复襄阳了。”
“是吗?自家的兵处置自家的事,这才像话嘛!”军汉欣然说道。
“瞧着看吧。总之,这次不是去荆州,就是去洛都。”大胡子说着,抹了一把粘在胡子上的酸汤,又在裤腿子上蹭了蹭。
“也罢,高低洛都要比荆州近不少。”军汉点头说道。
角落的青年听到这里,脸色不禁流露出了几许忧虑,这些军汉所议成都王发兵之事,正是他惴心近半个月的事。
历史上,成都王司马颖假伐义阳南蛮张昌于荆州境内的叛反,集麾下大军二十万南下。
事实上军队还没集结完毕,荆州司马陶侃便已经平定了贼事。
尔后,司马颖便直接改道,率兵径赴洛阳,与河间王司马颙一并,讨伐掌控洛都的长沙王司马乂。
此一役,虽说长沙王最终兵败被杀,但过程中司马颖与司马颙饶是经历了不小挫折,若非最后在洛都的东海王司马越突然反水,偷袭了司马乂,只怕还得再熬上一番磨砺。
其中,司马颖损失尤为惨烈,首战大败,损兵近七万、折将十六员。
彼时,指挥这一仗的人,乃司马颖新征入府不久的陆机,辅之事后遭到旧部诸将谗陷,陆机遂被司马颖夷三族。
青年之所以惴心忧愁,无他,正因为他便是陆机的长子陆蔚,待到数月之后,父亲兵败陷诬,自己与昆仲陆夏、叔父陆云、陆耽,皆将坐罪受戮。
此时的陆蔚之所以能未卜先知,是因为他是一名穿越者。
两个月前,他还是后世的一名老社畜,只因天寒地冻帮领导送文件时,不慎摔倒,后脑触地,不成想醒来之后竟穿越到了西晋末年。
岂不说这是个什么年代?可谓礼法崩溃,腐朽至极,用不了几年还将人畜不分。
再说这穿越附身之人,倘使能提前三、五十年,那自当是一份直通上流的贵身。
只可惜三国归晋,吴郡陆氏已近山河日落,又且仅仅只剩下不足一年的时间,更是还将经历门庭灭绝的重大变故。
前路不可不谓之堪忧!
半年前,遭遇流边的陆机一门,获大赦返回洛都,不久后父亲陆机应司马颖辟召,由洛都北上入邺城,出“颖府”大将军参军。
至于他,却因动身之前突然大病了一场,在洛都迁延数月,痊愈之后即换得了全新灵魂。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便是速赴邺城,阻止即将发生在父亲陆机身上的不幸。
这时,军汉们用完食水,提枪携弓便径自出门上马而去。
目下年代,公人往来官驿,吃喝住宿皆为免费,看上去是一件难能可贵的社会福利。然而,这福利的背后,却是由驿站吏、役及左近百姓们担下所有开销。
营运驿站,本是当地郡县征发的一种徭役。
而在不久之后的东晋,甚至还会出现更为荒唐的征役,郡县一级公府,除丞、史、尉非公府自辟的吏掾,其余吏掾一律属于出役,不仅没有俸禄,甚至还要倒贴,真正做到了绝亘古、止通今的“付费上班”。
陆蔚饮了一些水,不多时,一直守在门外的仆人快步进到了屋内。
“大郎君,邺城方向来了车,似是二郎君来迎了。”仆人躬身说道。
“嗯。”陆蔚点了点头,起身往驿站外走。
仆人自是好生收起了刚才陆蔚使用的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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