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的晚上充满着花天酒地以及莺歌燕舞,来此寻欢作乐的人们肆意喧闹着,享受着。而外面的这一切丝毫影响不了雅间内三个人的谈话,两男一女端坐在红木精雕细刻的圆桌前,正是仇真、刘基以及嫣儿三人。刘基在三人之中显得最为尴尬,之前自己对嫣儿又是擒又是踹,此时正冲着嫣儿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不是呢。
“刘大哥,你快别这么说了,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在这赔礼道歉都赔了快半个时辰了,叫我如何受得起啊?”“受得起,受得起。”刘基点头如捣蒜,不假思索地说:“都怪我有眼无珠,当时我就应该在一旁老老实实待着看······”“看什么?”仇真没好气地在一旁插科打诨:“看我被嫣儿姑娘戳瞎双眼是吧?”一句话瞬间把嫣儿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掩嘴佯嗔道:“好啦好啦,你们二人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看你们态度诚恳,我也就既往不咎了。”
嫣儿稍稍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起来,低声说道:“方才听你们的猜测,也就是说家父和仇伯父均是被梃击案牵连,才引来了灭门之灾和杀身之祸?”“没错。”仇真接话道:“有理由、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只会是宫里的权贵,我与刘基推断,最有嫌疑的便是那西宫的郑贵妃。”“嗯嗯嗯。”刘基不住点头应道:“可惜我们两个官微言轻,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接触那些权贵了。”说完这话又不住地摇头叹息。仇真看了刘基一眼,沉默了一小会,拍了拍刘基的肩膀,宽慰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其实仇真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和刘基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基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必与自己一起淌这趟浑水,但仇真更为清楚的是,自己与刘基从当初刚一认识的时候便情投意合,后来更是屡立奇功,甚至一同出生入死过,后来两人一同担任了锦衣卫的百户,在这世态炎凉的锦衣卫,彼此越加惺惺相惜这份友情,如果刚才说些客套话,反倒显得自己见外了。仇真抬头对嫣儿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段冥频繁被宫中权贵召见,我兄弟二人觉得事有蹊跷,想从段冥身上打探点消息出来,兴许对我们的调查会有帮助。”听到这里,嫣儿有点不明白了,毕竟自己身处春满楼,不同于眼前两人,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宫中的事情,对于宫里的尔虞我诈知之甚少,于是疑惑的问道:“为何两位认为此事与那段冥有关?难道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证据?”“说实话我们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断。”仇真解释道:“首先,先皇驾崩后皇上登基已有二十又一天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处置郑贵妃,反倒欣然接受了郑贵妃的讨好献媚很是蹊跷,要知道当初梃击案最有可能的主谋便是郑贵妃;其次,段冥的祖籍是大兴,乃是与那郑贵妃同乡,其实这点才是我兄弟二人认为段冥大为可疑的地方,这个理由嫣儿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疑问吧?”“嗯。”嫣儿低声应道,她父亲当初乃是刑部郎中,又岂会不知道这同乡之谊的重要性,朝廷里表面上是东林党与阉党的多年争斗,实际上不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内部也是斗争不断的,最能让大家团结在一起的便是同乡之谊,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原因吧。“最后还有一点,是来此听了嫣儿姑娘的话后才发现的。”刘基补充道:“五年前可是那段冥亲自带人抄了胡家的,前前后后如此多事凑在一起,我可不信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听到刘基最后一句话,嫣儿的脸上外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悲伤一闪即逝,却被刘基捕捉到,刘基急忙对嫣儿道歉:“嫣儿姑娘,实在抱歉,我不该总是在你面前提及此事的,我真是······”“刘大哥,这不是你的错。”嫣儿打断了刘基继续再说下去的话。嫣儿的话让刘基稍稍愣在了原地,刘基心里不禁感叹,如此身世凄惨的女子,身处污浊之地却能洁身自好,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更是相貌出众,方才看见她那伤心的神情,自己心里也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正想着,却见嫣儿面色一凝,郑重说道:“如果能查出害死我胡家的幕后黑手,嫣儿愿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仇真与刘基也是神情肃穆,仇真说道:“我想拜托嫣儿姑娘打探一下,看能不能从段冥那里套出一些宫里的消息,但此事干系重大,为避免惹人怀疑,还请姑娘小心行事,仇真在此谢过姑娘了。”说完朝嫣儿深施一礼。嫣儿回了一礼,说道:“仇大哥不必多礼,既如此,还麻烦二位明日再来我处一次。”“这个······这个······”刘基面露难色地说道:“不怕嫣儿姑娘笑话,我二人手头实在是紧张的很,怕是没有那么多银两来春满楼,能不能委屈嫣儿姑娘出去与我兄弟二人一会?”听到刘基这么一说,嫣儿露出一丝苦笑道:“并非我不愿出去,实则是出不了这春满楼,这春满楼里凡是由教坊司送来的人,都有专门的龟公看管,根本没有半点自由可言。”接着又用手指了指琴台上的那锭金子,诧异地说道:“二位既然手头紧张,那这······”仇真与刘基立即明白嫣儿的意思,仇真尴尬的回道:“实不相瞒,这锭金子是我二人的全部身家了,连之前哄骗老鸨的钱袋里也是······”边说边看向一旁的刘基,只见刘基默默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桌上,神情怪异地打开,嫣儿往钱袋里面一看,顿时觉得哭笑不得,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袋碎铜。嫣儿努力抑制自己不笑出声来,忍了好久方才宽慰二人道:“嫣儿明白了,二位明日照常来此便是,钱财方面嫣儿自会打理,不劳二位费心,还有。”说着缓缓移步到琴台边,俯身拾起台上的那锭金子,又重新走回桌子旁,将手里的金子递到刘基面前道:“这金子二位还是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吧。”刘基看着停在空中的纤纤玉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红着脸把金子拿了回来,对着嫣儿拱手道:“姑娘大义,我二人先告退了,明日此时再来与姑娘相见。”仇真在一旁看着不觉心里一阵好笑,分明是刘基面子上挂不住,随便拿句话来掩饰,也不揭穿,起身随刘基便往琴台那边的窗户走去。
刘基刚打开窗户,便听得身后嫣儿诧异的问道:“二位这是?”显然是在问两人,不是说要先告辞了吗?怎么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难道?果不其然,刘基朝桌上钱袋里的碎铜努了努嘴,意思是说,我们也想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但是老鸨肯定会缠住我们要我们兑现之前的承诺,既然没门,只有走窗了。嫣儿看着桌上的钱袋稍一愣神,立马明白二人的心意,回头看着窗口的两人,脸上顿时露出难得会心的微笑,摆手示意二人快走。待二人走后,嫣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又露出苦涩的神情,似是在回想什么不堪的往事吧。却不知此时,她那回眸一笑在某个人的心里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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