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三十六年,皇帝病逝,皇太女晋阳继位。
柳悬得到重用,从前和沈如悔的算计随着往事烟消云散,他想,没有人会知道这些。
他站在大殿上,每日都能看见苏眷,距离不远,却又很远,远到他早已想不起来过去之事,他们早已不是友人,仅是君臣。
苏眷在位五年,便将宋景文召回了京,私下召见了柳悬,让他多与宋景文来往。
柳悬多少能猜到一些苏眷的心思,她至今没有纳夫,纵使朝臣劝谏。
他想过很多苏眷不纳夫的原因,但都没有从她口中得知时要来得震撼。
那时已是很多年后,皇帝暴毙,毫无征兆,御医也查不出来病因,留给他的只有一封亲笔信。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仅是意外,如今回去了,只愿离开后的一切还能如从前一般好。
到这一刻,柳悬终于明白,苏眷为什么始终不纳夫,为什么要培养宋景文,她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牵绊,因为始终要离开。
苏眷的眼光是好的,宋景文确实是个好皇帝,知百姓艰辛,懂将士艰苦,能体察天下之人,有一颗悲天悯怀的君王之心。
他想守好这一切,或许有一日,苏眷能见到。
宋千杭离京这日,旧人相送,一杯酒下肚,彼此心照不宣。
他看起来老了十几岁,如今在京中已经没了牵绊,准备去往肃州,那是敬王封地,自从老皇帝走后,敬王再没离开过封地。
如今他唯一的挂念,远在肃州。
宋千杭苦笑道,“我从前以为,你我之中,总有一个胜出的,却未想过,她会早走一步。”
柳悬沉默片刻,“保重。”
宋千杭走后,几人留在酒楼用膳,提起从前之事,刘妙青有些红了眼眶,一旁的谢浔沉默寡言。
刘妙青:“或许,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谢浔:“就是太突然了。”
柳悬下意识道,“她不是留了信?”
刘妙青和谢浔对视一眼,微微一愣,看向了柳悬,“信什么信?”
当夜,柳悬回了府,再打开那封信,心绪早已不同,他将那封信烧了,只当从未知道。
新帝登基,柳悬得到圣心与重用,一朝重臣,万人敬仰,只是积郁成疾,身子一年比一年差,撑不到四十五,便重病离世,终身未娶,只抱养了旁系的子嗣抚养成人。
柳悬离世后,柳家人整理遗物,发现一个明显贵重的匣子,可匣子打开,里头仅有一条帕子,明显是女儿家的用物。
柳悬想,或许沈如悔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
世上之人千千万万,因为曾逢于乱世,所以当这个出头之人,世人千万,出头人少之又少,所以从前为天下所忧,愿舍弃万物,圆了前世之憾,今生居庙堂之高,却仍有憾事。
若早知没有多少时日,当初何苦蹉跎,何苦舍弃万物。
如今,这天下仍旧是黎民百姓的天下,大晋也仍旧是百姓的大晋,柳悬,却只是柳悬,再无回头之日。
他活过一世,却仍旧过不好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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