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城万年县辖区内,矗立着很多王府、权臣的府邸,这些豪宅占无论是在占地面积,还是在奢华程度上,均十分惊人。
大唐的贵族,政治上享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特权,在居住上也高堂广厦、亭台楼阁,尽显荣华富贵。
大唐律法规定,平民禁止向街开门,但三品以上大员并不在此例。可见平民与权贵的地位天壤之别。
大业坊有一座女道观,就几乎占了四分之一坊的偌大面积。这座女观是在唐高祖第十子宋王元礼王府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去年秋天才刚刚落成。
雕梁绮栋,月殿云堂,与其说它是一座道观,倒不如说是一座皇城之外的小型离宫别院。
观门之外,院墙四周的角楼上,可见金甲葆戈的卫士四处巡弋。
这些勇悍无畏的卫士属于皇宫的禁军系统,他们所要保护的正是这座女观的观主。
因禁卫森严,故此女观附近绝少人来往。单从气氛上而言,倒也有一种青灯古佛、远离俗世的道家清静氛围。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象,观内的气氛却是一点也不平静。
“公主殿下,你快下来吧,万一摔出个好歹,奴婢们百死莫赎啊!”
内殿前的庭院里,一位容貌妍丽的年轻女子,仰头望着墙边一株老槐树,用央求的语气劝慰道。
这女子年约二十出头,头梳云朵髻,身穿宫廷女官服饰,乃是皇宫六尚局的女官。
七八个小侍女、小宦官在她身后跪了一地,个个诚惶诚恐,齐声向槐树呼道:
“请公主殿下保重贵体!请公主殿下保重贵体!”
“尔等休要聒噪!本宫不过是闲来无趣,登高望远,想瞧瞧父皇母后此时在宫中做些什么罢了!”
说话的是坐在槐树上的一名小道姑,十四岁左右的年纪,秀目粉靥,香腮似雪,头戴七宝金冠,身穿华丽锦缎织成的“太上化衣”。
树下一干男女皆是紧张万分,唯独这小道姑神情悠然,像坐在水池边似的,优哉游哉地荡着一双小腿儿。
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在蓬莱仙岛上游戏的可爱小仙女。
这小仙女便是当今皇帝李治与皇后武氏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
李治与武氏总计育有四子二女,第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中时,就不幸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当年皇后武氏为打败王皇后与萧淑妃,亲手杀死自己女儿,这是一段有名的历史公案。
现如今太平公主是天皇天后唯一的女儿,也是五个孩子中年序最小的一个,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去年夏天,吐蕃派使者入唐请亲,皇后武氏当即就婉言谢绝了。理由是当年公主的外祖母太原杨氏去世时,为了报答祖母生前慈恩,公主入了女冠之道,发誓一生都不犯戒,所以不能与任何人通婚。
武氏这番话虽是借口,却也属实情。
说是借口乃是因为武氏压根儿不想把宝贝女儿嫁到西北的苦寒之地。
说是实情,是因为当年在武氏的母亲杨氏去世后,年仅七岁的小公主为外祖母祈福,确是入了女冠之道。
太平公主的太平二字就是她成为女冠时所用的道号,只是当时小公主并未入道观居住,仍然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宫内而已。
自从松赞干布死后,强大的吐蕃便频频侵扰大唐西北边境,而大唐帝国尚未有足够的战马同吐蕃开战,为了让吐蕃打消取大唐公主的奢望,也为了保持朝廷的信誉,皇后武氏不得不把宝贝女儿送入道观。
“呀!本宫看到母后了,母后父皇正站在含元殿的翔鸾阁上向我招手呢!呜呜呜,他们定然是想煞孩儿了呀!”
太平公主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北边的皇城,表情煞有介事。
树下的女官张云容哭笑不得,这里可是城南,若非千里眼,岂能看得见宫内的情景呢?
“张尚宫,快快备驾,母后在召我回宫呢!”太平公主兴冲冲地对张云容说道。
尚宫是一种职衔,乃是后宫六尚局之首尚宫局的老大,大唐宫廷从五品女官,下辖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四司。
“公主殿下,没有天后娘娘的懿旨,奴婢不敢擅作主张。”张云容恭声说道。
“张尚宫,你大胆!”
太平公主伸手指着张云容,气呼呼地道,“你不敢违逆母后的懿旨,就可以不听本宫之命了么?信不信本宫即刻杖毙了你!”
“奴婢不敢!”张云容噗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道:“请公主殿下息怒,天后娘娘为保持朝廷信誉,公主既已为女冠,便不宜频繁进宫……”
太平公主秀眉微蹙,怒气冲冲地道,“本宫乃是大唐公主,连回宫的权利都没有了么?真是岂有此理!”
旁边一小宦官说道:“公主不是前日才出宫么?何以今日又要进宫……”
“混账!”太平公主娇斥道,撸起袖子露出皓腕,指着那小宦官,“你这狗奴,本宫要亲自掌你的嘴!春娇碧桃何在?还不速速扶本宫下去?”
那小宦官吓得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公主饶过奴婢这一次!”
“公主,”张云容忙上前应道,“春娇、碧桃去了西市,还有小桂子、小乾子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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