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一片怆凉。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钟仁的身上。却没能给钟仁带来太多的暖意。
钟仁弯着腰,在一片荒废的田地里寻找着能吃的草根,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能吃的东西了,就算是草根,也得仔细分辨。他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他左手腋下,夹着五六根他叫不出名字的草根。但他知道这些是能吃的,没有毒。因为他都吃过。
从‘跳楼’到他重生。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钟仁从救了他一命的老人口中得知,这里是河南汝宁府真阳县,县南三十里处板桥店治下的一处小村庄。至于为什么是老人救了他一命。。大概是一个饿得快死的人,晕倒了,一个好心人给了一口吃的,救活了他。钟仁借尸还魂,自然要承下这份情。至于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为什么会饿的昏倒,那就是另一个悲惨的故事了。
钟仁直起腰,顾目四望,一时陷入沉思。
眼前是一亩亩,因无人打理,长满了黄茅白草的良田。金秋季节应当出现的,收割后留下的禾把,这里却毫无它的踪迹。往日里熙熙攘攘,乡亲们互相帮衬,热闹非凡的收获季节。如今却人迹罕现。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老人的说法,是因为赋税太重,人们交不上税于是纷纷外逃。
是要逃的,因为只要有一户人家逃了,其他的人就要逃。不逃还能怎么办呢,一户逃责令九户分赔,九户逃则勒逼一户独承。谁抗的住?听老人说,他还见过,大人都逃了,有几个小孩没走,于是地方官吏为了收足赋税的额度,掠童稚以索赋。至于老人为什么不逃,大概是因为他不想逃吧。
明朝后期,政治**。国家财政破产。打仗花去了大量的银子。皇帝又喜欢乱花银子。再加上土地兼并严重,土地高度集中,地主豪绅,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拥有着大量的土地还偷税漏税。令朝廷损失大量的财政收入。这在一定程度上讲又进一步的恶化了情况。朝廷缺钱,添加税收几乎是避免不了的。但它频繁加税,常常是旧税未清,新税又至。地方官吏又借机巧立名目,私行加派,从中渔利。吃相实在是难看极了。普通百姓地无税存。再加上明朝后期自然灾害频繁,百姓的收成并不好,不难想象他们的压力是巨重的。所以他们会逃。
这些天他跟老人聊天的时候,听老人讲。以前真阳县不是这样子的,那时赋税重是重了点,但家家户户靠着种地还是能勉强活下去。但是自从一年前新县令上任之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熬。
据说新县令的官是买来的,一上任,便巧立名目,变着法的添设税种,以求赚回本钱。。你很难想象,进出个城门,要收税。城门朱漆脱落,县令大人既然要借漆落为由,以修缮城池为名,每亩加税一厘。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有人说,难道就没有更高的官员管吗。没人去据理告状吗。答案是有人告状,没官管。反而会因此吃上一顿鞭子。
据说本县有一书生曾如此的写过。‘此县令多举贡,日暮途穷,贪得为念,又门衙弊多,度力不足以区分,逐日操鞭扑,设法扳坐,只求粮完,自免上司谴责耳,何暇顾人户之逃,田亩之荒。甚至有告理者则反笞之,所以百姓虽愁怨,率无敢言者’。但钟仁觉得这个书生还是说的轻了。因为钟仁还听老人说,这个县令一来真阳县,便扶植了一个帮派,叫什么环首帮。专门替他去收税。不给钱,不给粮的百姓,会被环首帮的人暴打。许多人,就这样被活活打死。这个县令,不是真正的担心完不成收税任务,本质上,他是想赚回买官的钱,然后再赚一些额外的钱。
思考到这,钟仁觉得自己的脑瓜很疼。他现在面临了一个很急迫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吃饭的问题。自己所在的这个小村庄,现在只剩下两户人家了,皆是老幼。没有存粮,据说都被那是被环首的人收刮走了。
钟仁看了看渐渐西斜的太阳,时间不早了。
‘看来今天是找不到有营养的东西了‘’钟仁夹了夹腋下的草根,苦恼的喃道。
一阵寒风吹过,吹的钟仁冷的打了个哆嗦。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以前听过明朝后期是小冰河时期,当时整个中国的年平均气温都比他跳楼前的时代要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连上海、江苏、福建、广东这些南方城市都狂降暴雪。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冷,不过是秋分上下,这风吹来,就像是冰刀划过身体。
‘回去吧,不敢再呆下去了,这身上的衣裳也太单薄了吧‘’钟仁看着自己身上的夏装,无奈万分。
他定了定身形后,才迈步向前走去。没法子。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他醒过来后,脑中的第一个疑问,便是这具身体到底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才会虚弱到抬个手臂都像是在举地球。他自嘲的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舞蹈大师。每做一个动作,都要集中一万分的精神劲,。
远处的那栋小院子,是老人的家,也是他现在住的地方。他想到现在自己要走到哪里。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一亩二百四十步,五十亩啊,这么远,会走出人命的‘’
心中虽万般无奈,但事情总是要做。他迈着虚浮的步子朝前走去,他的身形摇摇摆摆的像海风中单薄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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