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用’出列。”沙哑,不带任何情绪,吐字特别清晰的嗓音。
“属下在!”站在“河鼓”身后的人上前几步,右手握拳在胸前一碰。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崔白认识,非常熟悉,非常亲近。但从来没有想到过,他是守夜人,而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听用”,也是叶子牌花色中的一张,牌面无点,只是印着“财神”两字。
“我命令,执行天字五号预案。”
胡老爹双腿一并,“遵令!天字五号预案,执行!”
来到这个时空,崔白身不由己,接替了原本这具身体的身份。在最初的心理冲击过去之后,他首先想的其实是如何摆脱这个处境。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生活,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不是他想要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世界这么大,难道不应该好好去看看?
然而,守夜人这个身份,实在是太“熟悉”,总是让他想起前一世刚刚出道时,年青真好。神经反应速度正在巅峰,身体机能还在爬坡,而又拥有前世的知识,经验,技能,让他不由得蠢蠢欲动,也许是受这具年青身躯中荷尔蒙水平的影响?
如果能够未卜先知,崔白收到“长三”送来的那张纸条,看都不看就应该撕碎;或者发现那柄黑色沙鱼皮鞘的腰刀,就该当作从来没见过;或者被河鼓揭穿守夜人身份,装傻跑路就好,发什么赤电令?
然而,有一种本能,早已经烙在这具灵魂中,跟前一世一样,“责任”。
崔白眼前一黑,被套了个头套,想必“河鼓”也是一样的待遇。左右有人挟持着双臂,引领着上了一辆车,然后是细致的搜身,左肘的短刀、怀里的纸簿、石墨、还有一小串钱都被搜走。“河鼓”不在这辆车上,因为除了自己,车厢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崔白什么都不想,集中注意力数着车轮滚过的圈数。木制车轮外缘包着铁,有一处接头,每一圈,都会听到细微的“咯噔”一下,掺合在碾过路面的辚辚声中。被套上头套前,他看到车轮直径是四尺,合一米二七,转一圈是三米九九;这时代三百步合一里,一步一米五三,所以差不多车轮滚过一百一十五转就是一里——崔白的心算也很好。
初始的方向,是顺着东大路进城。先是一段土路,然后通过十丈回声很大的隧道——这是城门洞,碾上了石板路,车外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也证实了这一点。既然是进城,就好办多了,毕竟每一次转弯崔白都只能分辨左右,而不是精确的角度,汴梁城内的大街小巷,还继承了最初横平竖直的棋盘式街坊格局,只要计算着里程,再注意转弯方向,就可以在脑海中的地图上绘出轨迹来。
其实这样做的意义也不大,崔白是在自己人手中啊。崔白虽然不知道“天字五号”预案的内容,但不妨碍他作出一些猜测。在自己发出赤电令之后,抢先赶到的守夜人围成了一圈,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包括后来赶到对重要目标进行控制与保护的那队铁骑。今天响应了赤电令的守夜人,都将不适合再作为普通外勤的暗眼撒在外面,因为他们都见到过目标的面孔,必要的审察过程之后,再另做安排,现在守夜人必须调一组新的暗眼去接替东大路上的日常工作。而崔白,不但跟目标接触时间最长,还仔细观察过他,最关键的是,他知道目标是谁。
所以,等待崔白的首先会是最严格的审查与甄别,之后?之后再说吧,反正也不是崔白能够控制的局面,这种不可知的黯淡前景,让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脑海中“绘制”轨迹,并在好几次经过热闹路段时,压制住自己对护卫暴起发难,逃入人群中的冲动。
据崔白的计算,在行驶了十五里一百步后,车外突然安静了,脑海中的轨迹,在地图上正好延伸到宫城南墙右掖门,他立即猜到了目的地。果然,在一刻钟后,车停了。被带下车后,又跨过七八道门槛,下了十几级台阶,然后头套被取走,两个“护送”他的守夜人同袍,一声不吭地就退出去,然后听见门上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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