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早生了三百年,自己是见不到了,不过他那八百骁骑入大漠、破匈奴的故事,都快被北地的百姓世代传颂得烂了,何况,真要见了冠军侯,自己不过是个伙夫冒名的军头,又有何脸面前去拜见。
可每次看瘦弱的阿奴领兵,又总会让人想起骁勇的冠军侯。
“阿奴再这样下去,会死!”
军头顺着山下的火光看去,阿奴领着的数百骑忽隐忽现,放火箭,脱逃,换了块地方又继续放箭
阿奴打仗有灵性,天生的将才,可惜朝中无人识得。
他把胡人游骑的战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泥鳅一样让人摸不着尾巴,不过终归人数太少,匈奴人经历短暂的骚乱过后,随即便稳住了阵脚。
阿奴不甘心,又从北坡上开始袭扰,虽然不痛不痒,可匈奴人的木盾遮得了身体,却遮不住易燃的毡棚。
军头回头瞄了一眼,诧异道:“咦!老瞎子?大半夜你不在炕上睡觉,跑来做甚?”
“你看那边,等匈奴人集结了人马来围,阿奴就再插翅难飞了”
火光中的匈奴兵几近整肃完毕,军头心中一凛,旋即不动声色说道:“人都早晚得死不是?谁又真的能长命百岁,何况,阿奴福大命大,小时候扔狼窝里不也没死?”
深深看了一眼老瞎子,军头低声说道:“往后,受降城得靠你了!”转身,他又喊道:“小鬼!取我的长枪来!”
小鬼早牵来了战马,等军头披挂齐全,却被老瞎子夺去了缰绳,老瞎子嚷道:“还是我去吧!活得久了也没劲儿,还有,受降城那帮兔崽子,我可管不住!”
“老头儿!可想好了,知道我去要干嘛?”
老瞎子哈哈一笑,“岳小子看不起人不是,不就是劫一趟王帐?屁大点事儿,不是老瞎子我吹牛,想当年你屁股一撅,干什么我能不知道?可别忘了,连你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大的!”
旁边的小鬼听了,浑身恶寒。
“那你可知道,去了真活不了?”军头顾不上贫嘴,继续说到。
老瞎子难得仗义一回,懒得废话,翻身上马,“岳小子,你看老子这身行头,像不像匈奴人,还真他娘的别说,我无父无母,真是匈奴人的种也不一定,哎!这么说来,大义灭亲,可真就为了难!”
老瞎子穿了一身匈奴人的衣服,不光是他,身后的数百人,全换上了的骚臭的羊皮小袄,不用多想,城里的那支匈奴商队,肯定遭了殃。
“放屁!你比匈奴人还不要脸!”军头骂道。
老瞎子收起嬉笑,在马背上高高扬了扬弯刀,“放心便是,我们这些个老兄弟,那都是阎王爷不愿收的人死不了!”
军头不再说话,目送老瞎子走远,听小鬼问:“军头!那咱们干嘛?”
扰袭,劫营,都不是目的,甚至钱粮也不是目的,军头低呵一声,“等!”
“等?”
“等阿奴吸引了匈奴兵力,等老瞎子摸进了王帐救人!”
外面火势连绵,骚乱不止,为镇军心,于夫罗让人掀开帐门,自己一边处之泰然看着,一边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似乎觉得食之无味,他又放下短刀发问:“胆大偷营,可知是何人?”
山谷外黑灯瞎火,鬼知道是谁?
围坐的一干部落头领尚未回魂,便已有人答道:“单于大人,半夜袭营,或是鲜卑,或是汉人,或是”
于夫罗望向王庭,篡位的须卜骨都侯病逝,代政的老王又紧接着归天,难不成王庭内还有人想挡自己回去?岂不是螳臂当车?
他一双狼眼在闷声吃肉的众人身上逐一掠过,匈奴人历来难以齐心,不然也不至于次次分裂,于夫罗顿时觉得,八部大人人人可疑,或许,此次正是收拢众部的良机。
这声“单于”叫得好,虽说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听得人心中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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