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妈妈先看了一眼大陈,又在屋里看了一圈,见只有她二人,没有旁人,便呵斥道:
“大陈在这儿,你慌什么?”
裴云辩解道:“妈妈,我慌不是因为大陈,是因为有人要害我。”
“哦?谁要害你?”
“我也不知道。我方我在洗澡,衣裳放在屋里熏着,出来时就发现衣裳上被人泼了胭脂。我怕耽搁了演出,就让大陈帮我另找了一身来,正准备换上呢。”
庞妈妈看她身上正穿着的的确不是定做的那件,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那件舞衣,红色的胭脂泼在上头十分醒目。
“这事先放一边,我自会让人去查,你赶紧准备起来,马上就要开台了。今日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给妈妈们丢脸。”
“是,如霜明白。”
如霜就是裴云想的花名。她是穿一身白衣出的名,就干脆叫如霜,好听,更容易记住。
妈妈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穿的那身,上好的轻纱罗衣,里头配的是琉璃雪缎,都是上好的料子,价值不菲,比楼里给她定做的那身还要名贵。
“你这衣裳,是大陈给你找的?”
“是,时间仓促,能找来一身应急,已是万幸了。”
“大陈,这衣裳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大陈两手比划了半天,庞妈妈半点也看不明白,越看越糊涂,手一摆,道:
“算了,能找来就行了。利落着点,别误了时辰。”
“是,妈妈。”
送走了庞妈妈,裴云才轻轻松了口气,瞥了眼陆棠清笑道:“你装哑巴还装得挺像的。刚才你比划的是什么?”
“瞎比划的,就是让她看不明白。”陆棠清道。
两人一边说话,手上的活也没停。
裴云穿戴好,又坐在妆镜前化了个妆,额上贴了花钿,戴了面纱,在陆棠清面前翩然转了一圈。
“好看吗?”
“好看。”陆棠清几乎看痴了。
裴云嫣然一笑,坏心眼地说道:“可惜,今晚是给别人看的,你就眼红去吧。”
然后,拎着裙子蹦跶着出了房门。
陆棠清在她身后一笑,也跟了出去。
华灯初上,花台上的灯笼都亮起来,风月楼里便一派纸醉金迷,姑娘与恩客们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绝于耳,乍眼看去,一片热闹繁华。
花台上,几个舞姬正在上头翩然起舞,有人看着,有人没看。
这些节目都是暖台的,自然没几个人在意。等庞妈妈上了台,楼中的欢闹声霎时静了下来。
“要开始了,如霜姑娘要出来了!”有人按奈不住地说了出来。
庞妈妈笑道:“公子别心急,如霜姑娘跑不了。”
众人一阵哄笑。
有人借机追问道:“庞妈妈,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如霜姑娘什么时候才肯现身啊?”
庞妈妈道:“急什么?还没说今日花台的规矩呢。”
“快说,快说!”
“这规矩嘛,也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由如霜姑娘先选人,选中者可出价,价高者,可得如霜姑娘头夜。”
“如何才能入得如霜姑娘青眼呢?”有人高声问道。
今日来的,都是知道规矩的,自是带足了银子,想来见美人一面。
只是,摆台叫价从来都不是自己想叫就能叫的,再有钱,也得美人愿意才行,所以才有先选人,才叫价一说。
有些美人只爱才,不爱钱,便会选些有才情的书生文人,这时,能吟诗作对,便能得美人青眼。
又有才情又有钱财的,自然能抱得美人归。
问这一声,便是在打听裴云的喜好,想知道她会选什么样的人。
庞妈妈笑道:“这位公子问得可好。我们如霜从前可是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诗能文,舞也跳得好。各位公子若想得如霜青眼,可得好好表现一番。”
台下顿时喧闹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那些读过书的公子哥儿,更是兴致高涨。
他们既是富家子弟,又是读书人,如霜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更青眼他们这等才子。比起那些没读过几年书的富商,自是信心高涨。
也有些人心机深些,已开始暗中打量起在坐的恩客了,看看哪些是需要注意的竞争对手。
这时,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被吹灭,只有花台上的灯亮如白昼。
音乐声起,几名舞女撒着花瓣进了花台,转成了一个圈,然后身形一矮,露出了中间的裴云。
裴云以长袖遮脸,随音乐起舞,两手交替,换了几个动作,就是没台下观众看到她的脸。
就在观众们被勾得心痒难耐,恨得不把脖子伸出去一睹芳容时,裴云终于一转身,以翩然之姿露出了面容来。
一双明眸星目,额间红莲花钿,白衣胜雪,玉簪青丝,一颦一笑,宛然天人下凡。
人群中传出几声惊叹之声,都移不开目光,再无人议论。
一舞毕,裴云在舞台中间施施然一礼,在面纱之后轻启朱唇,吐字玲珑。
“小女子,如霜。”
待众人回过神来,楼中的灯笼已依次亮起。
庞妈妈走上台,与裴云站在一处。
“方才,如霜的舞技诸位已经见识过了。可有公子愿上台指导如霜琴棋诗画?”
“我!”立刻有人站起身来,毛遂自荐。
裴云循声看去,是一青衣书生。穿得虽然简单,手上拿着一柄折扇,可扇子上的玉坠却是价值不菲,一看便是家财殷足之人。
“公子请。”
裴云伸手一请,将他请上了台来。
“不知公子想赐教什么?”
“在下刚学了一首新曲,想奏与如霜品评。”
裴云点了点头,让人取来了琴。
这位公子放下折扇,弹了一曲。只得前几声,裴云便听出来他弹的是高山流水。
这曲子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学琴的都得学这首,但要弹得好,却需要几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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