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很喜欢狗啊……”周贤不由得感叹,这么多条犬的饮食便溺处理起来就是个大问题,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少。周贤也确实是见到了一些身着黑衣的工人穿梭其间,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面纱,行动之间不言不语。
“我师父……不喜欢它们,只是用它们?”张弘艾斟酌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是师父用犬来试药。”
“啊……实验动物啊……”周贤明白了,陈文言是丹修,这些犬全都是用来做医学实验的。
“除了犬,我师父还养了许多兔子在北麓。”张弘艾叹了一声,“咱们道士见面道慈悲慈悲,我师父却因为屠狗得了个小阎罗的名号,是不是有些讽刺?”
“你不想要我来,便是不想让我见这些吗?”周贤笑问。
“是也不是,我师父起居的地方,有各种可怖的东西,我怕吓到你。”张弘艾摇了摇头,“你便是把单子给我,我把东西给你就好了,何苦这么好奇呢?”
“师兄啊,我倒是觉得,师叔他不是不慈悲,反而是大慈悲啊。”周贤摇了摇头,“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想去看看了。”
严密的玻璃隔离,细致的消毒设备,精密的对照试验,详尽的记录分析,这就是周贤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绝大多数人不能超越时代,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些领先于时代的天才,或说是不被世人理解的鬼才。例如达芬奇,例如奥古斯特艾达金,例如尼采,例如……陈文言。
周贤受到的震撼让他浑身发麻,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因为兴奋而颤抖不已。
直接观察、客观分析、数据总结、对照试验,这是在将这个时代,从古老的验方医学、经验医学以及玄学之中解放出来,向着伟大辉煌的现代医学进发。周贤在这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解剖台和隔离笼,也不是那些惨死的动物和模糊的血肉,也不是那些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严密保存的人体标本他看到的是现代医学的雏形!
“我很喜欢观察人们来到我阎罗殿里的反应,你却出乎我的意料。”陈文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周贤的身后,吓了周贤一跳,“有人受惊吓,有人生出悲悯,有人怒斥我残忍,有人呕吐不止。你似乎……感到赞叹。”
“师叔!”周贤手结子午印,对着陈文言深深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着眼的一切让我觉得恍惚了,师叔您的大慈悲,哪里应该叫小阎罗?贤百年以后,当入庙封神。您对这世上的恩惠,足以使您位列仙班,高登神位了。”
“怎么讲?”陈文言微微一笑。他不过是看起来像个孩子而已,他能听得出周贤是在阿谀奉承还是真心实意。若是连言语中的激动都能演得惟妙惟肖,那么这个十岁的稚童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师兄带我在这前后走了一遭,实在是让我眼界大开。道家讲慈悲,儒家讲仁爱,墨家讲兼爱。爱,首先要爱人,爱活人。”周贤指着被封在玻璃缸里的人体标本说,“您用牲畜,用亡者,为天下的生者挣出了更多的生机,乃是黎民之福,苍生之幸。”
“你就不觉得,让这些原本无辜的生灵染上恶疾,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吗?”陈文言皱着眉头问。
“残忍,但是您别无他法。”周贤点了点头,“我不想讨论伦理学,我只想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来说这句话。我所见,您已经让给了它们尽量优越的环境,给予它们尽量少经受痛苦和折磨了,这便是一个科研人员对实验动物的善待。为人的福祉杀生,您不是小阎罗,是活神仙。”
陈文言沉默了许久,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好一个活神仙。你不像是个孩子啊。”
周贤挠了挠头:“师叔您也不像是个成人啊?”
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张弘艾脸色一变,心说周贤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悄悄用手点了周贤一下,示意他注意自己讲话的分寸。且不说尊卑有别,就算是平辈之间,也少有人敢拿陈文言的外形打趣。
陈文言却是对张弘艾挥了挥手:“无妨,今日他与我说什么都无妨。我确实是个孩子模样,而且这辈子都长不大了,可还不让人说吗?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参观吧?我猜猜,是约架的事情?”
周贤叹了一声,心说果然整个儿青要山都知道了吗?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清单,双手递交给陈文言,说:“确实有想要满足好奇心的意思,毕竟没见过丹修,想看看丹修的炉鼎什么样,也看看师叔您为什么被称为小阎罗。另外,就是想向身为丹修的您,讨要这点东西。”
“嘶”看着周贤列出来的清单,陈文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小子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以前都看些什么书?这些东西,你是要杀人吗?”
周贤连忙解释:“我要的份量不大,您可让人监督着,我下手绝对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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