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杭州城开始锁闭。知府张印立亲自带着人四处巡视。
飞霞烂漫,流云漂泊。涌金门处,依旧是人潮汹涌。
几名守城的明军兵丁正盘问着出城的人流。张印立一身绯袍,带着衙役家丁们站在不远处,满面愁容。巡城之前,潞王召见了他,严令他从现在开始,就要严格把控进出,以防清军谍子混入城中。
张印立不敢怠慢,于是抽调了经验老道的衙役班差,亲自带着他们往各门进行布置。
噔噔噔~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人一马正从城门洞中飞驰而入。
守城兵丁见状,急忙拦下,大声喝道:“下马!”
马上之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满是灰尘的粗布长袍,脸色黝黑,面相方正,两眼若铜铃,眉须浓密。见四周兵士围上,急忙跳下马来,声如洪钟道:“我乃原北使团特使陈洪范,有要紧事要面见潞王监国。”
众兵士一听,面面相觑,这时守城门的小旗官按着腰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陈洪范?没听过,来啊,先搜再说!”小旗官一脸严肃,毫不理会陈洪范的话,直接招呼手下士兵搜身。潞王刚刚下令要严防鞑虏谍子混入城中,他可不想在自己手下出麻烦。
远处的张印立倒是听到了陈洪范的名字,他是知道此人的,之前南京朝廷曾计议“联虏平寇”,于是便派遣使团北上前往清廷议和,这使团主使是原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懋第,副使为陈洪范与马绍愉。只是后来只有陈洪范一人南归,据陈洪范向朝廷所述,乃是因为左马二人贪图富贵,委身事清,不愿南归,只有自己坚贞不屈,恪守本心,毅然逃回。
张印立对陈洪范无甚好感,只因陈洪范乃是一武将,却在此前平定吴桥兵变时,被朝野评价为“畏贼如虎,怯懦已甚”。所以他便没有上前为其解围。
被搜身的陈洪范心中非常憋屈,但又无可奈何。
“行了,过去吧!”那小旗官冷冷地说道。
陈洪范也不计较,急匆匆牵着马朝着潞王府走去。
天色渐暗,城门口冷清下来,戌时已到,城内即将宵禁,涌金门也即将关闭,此后,只有疾病,生育,死丧方可通行,否则犯禁会被笞打。
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张印立轻轻一叹,准备离去,却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右佥都御史张国维奉潞王监国之命觐见!”
只见两人两马,飞驰而至。为首之人乃是王府侍卫,手持潞王令牌,其后,跟着的,是一名身材宽壮,褐衣短衫,头戴斗笠的男人。
张印立仔细瞧了瞧,急忙回转迎了上去。
“张大人,真的是您??”
“你是?”
勒马慢行的张国维见面前的官员识得自己,有些讶异。
“下官杭州知府张印立,大人或许不记得了,当年您发苏州粮赈济鲁民,活人百万,那时,下官正任苏州府经历,在您幕下协理赈济事宜。”张印立十分恭敬,满眼崇拜地说道。尽管他如今已是正四品的知府,与张国维同品级,但是在张国维面前,他依旧保持着谦虚与敬重。
张国维想了想,这些年风云变幻,多年前的事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能无奈地笑道:“如今已是杭州知府了啊,好好做,如今民生多艰,还需实心任事。”
“谨遵大人教诲,大人,下官正要前往潞王府,下官为您带路!”说罢,张印立便轻轻扯过缰绳,亲自为张国维牵马。
那带路的王府侍卫见状,便手持令牌,先行往王府通传复命。
一路上,冷清无人的官街上,月光遍洒,只有张国维的马蹄声清脆入耳。
行了不远,路过孩儿巷时,几个歪歪扭扭的人影从巷口拐了出来,勾肩搭背,满口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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