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
自从江陈前两日点化之后,这座平静的院里石桌上多了一个鱼篓。
高宽各一尺半左右。
这是江陈为了观察它的变化,怕它乱跑,也防止溪水或森林里真来什么猛兽大鱼的把它吃掉,就用院里一个不知什么兽皮做的鱼篓,把它装了起来,晚上带回屋,白天放在溪水里。
白天鱼儿还能捕鱼捕虾,让江陈一日三餐都有着落。
此时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江陈不在院内的时候,鱼儿正自娱自乐的在鱼篓里游来游去,鱼尾摆动,拨弄着身侧拇指大小的水漩涡。
水漩涡也围绕它身体旋转,被它拨弄来拨弄去,却没有消散,不像是自然形成。
这也是它天生水属,又自从被江陈点化,开了灵之后,它就发现它只要‘想’,完全可以让身侧的水变化,推动它逆着水流前行,对水的掌控,不在拘于鱼鳍的摆动。
且正在它玩乐的时候。
房门轻响,江陈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本道长游历时携带的书籍,走到了鱼篓前方。
这两天来江陈除了恢复灵气以外,闲来无事,也会教它学文识字,权当打发时间。
顺便等一等,看看这明显是村民偶尔落脚的地,是否会来人。
如果来了,正好能辨个方向,有个照应,一路下山。
如果不来,也得试着下去。
因为前身的那位道长,是云游惯了,自然是走到哪算哪,从不认方向。
但江陈可不想走着走着,离人烟越来越远,走到了什么离奇的鬼地方。
谁知这一等,又等了五天。
这日上午,再次换了一身灰色道袍的江陈,正教鱼儿识字的时候,才听到林子里传来树枝被踩动的声响,看似是有人来了,也可能是野兽。
江陈听到声音,虽然一边还在教字,另一半心神却放在大约距离院子十丈左右的地方。
此刻那里正有一位长袖劲装打扮,却一身书生气质的儒雅男子,正小心的把身前低矮树木的树叶扒开。
‘有人?’这位文士听着院内传来的话语声,正准备迈出去的脚却忽然收回,又转而贴着旁边树木,朝不远处院子的方向张望,看到院里有一名灰袍打扮的道士,桌上还有个鱼篓。
此时这位道士打扮的人,正对着鱼篓说话,细细听去,不时鱼篓里还响起水声。
‘是鱼?’文士心里愣了一下。
教鱼识字?
离奇,古怪。
但也挺有意思。
文士愣过之后不免一笑,想起小时候,他就经常对自家养的鸡鸭讲话,那时还渴望它们能听懂,把它们当成好友伙伴。
要不是此刻见到道人这一幕,忽然勾起记忆,他还想不起小时候有这事情。
摇了摇头,文士琢磨了片刻,先整理了一下赶路时有些不整的衣服,才大大方方的从树后出来,径直向着小院方向走去。
江陈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看着这位书生气的人,正直挺挺的朝小院这边走来,一时也放下鱼儿这边的心神,把目光都聚集到了走到院门边的文士身上。
再扫过他腰侧的佩剑,这深山里敢一人独行,看来他好像并不文弱。
文士见到江陈打量他,也知晓深山老林的遇见陌生人,在这世道里有些不安全。
于是为了让这位道长安心,他也没有第一时间走进来,而是站在院门边,又尽量表现出随和的神色,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块紫木令牌,上书‘陵县’二字。
“在下齐泽,乃陵县文吏。”
他拱手一礼,不仅是江陈小心,他也小心,虽说在他看来这位道长相貌气质卓然,让人不由心生好感,但小心无大错,于是就先亮出朝廷公差的官身。
“原来是齐文吏。”江陈左手在外,右手在内,一个作揖回礼,“贫道江陈,一介散人,云游路过此地歇脚几日。”
“哦...嗯...”齐泽听到果然是道人,职业使然下,本还想问这位江陈道长是哪个道观,不过当听到散人二字,也就没有过多询问。
随后他就把目光放在了院内的果树上,为了减缓有些清冷的气氛,向着江陈再道:
“今日来此,不瞒道长,这颗梨子树是在下与年少时好友所种。
平日来,上山狩猎的乡亲,在此处休息时,也会照顾一番。
如今正值秋季,在下公务不忙,偶尔也上山一趟看看长势,摘下几颗果子。”
齐泽道明了来此地的缘由,就没有多言,而是再向江陈一礼,就走进院里。
可说是摘果子,其实是他这段时间被一个案子搞得心情烦躁,于是上山散心,试着换换思路。
但放松归放松,当他经过江陈身旁,还是先扫了一眼鱼篓,发现真的是一条鱼后,才熟悉的从拐弯墙角处拿出一根竹竿,墙上挂的小竹筐,走到了树下,准备摘果子。
虽说他一部分心神还在江陈这边防着,但也没一开始的戒备。
反而确认了教鱼识字的一幕是真的,再加上江陈一身卓然的气质,反倒是让他对这位道长更加好奇。
至于神仙妖魔的事情他从不相信,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他觉得那都是乡野谣传,更从未见过。
江陈见到他对小院如此熟悉,看似真的是这的人。
想了想,也没干看着别人干活,就搭把手接过齐泽手里的篮子,帮他接着。
“多谢。”齐泽想着此地就二人,不言不语的也挺尴尬,就道谢一声,也没推辞,便一起开始钩树上的果子。
‘呼呼’轻微水声,鱼儿倒是鱼尾拨动水面,打着一个个水旋,拖着它的身子,让它立身而起,用鱼鳍趴着鱼篓细缝,正透过窟窿,好奇的张望。
它记得恩人从来不吃这颗树上的果子,也告诫它不要随便吃水面上偶尔漂来的野果,但不知道为什么恩人今日要摘这果子下来。
也没多久,树上成熟的四五十个果子被摘的七七八八。
两人摘果子期间也闲聊了许多,鱼儿也看了许久。
等两人从树下回来,鱼儿才恢复了先前闲游的样子,不敢保持之前偷听偷看的模样。
“有劳道长。”齐泽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落灰,把果子放到桌上,又分出一半,再经过之前话匣子打开,还顺便笑着邀请道:“道长云游到此,是否来过我们陵县?如若近来无事,不如随我一同下山瞧瞧。”
江陈听到这一问,心思一动,一边接过果子,一边言道:“贫道正想找个落脚地休息几日,准备些干粮,等来年开春向东云游。”
“好!”齐泽听到这位有趣的道长接受邀请,却不疑有他。
梁国北境这边秋季阴冷多雨,又用不了多久进入寒冬,找个歇脚的地过个年,倒也正常。
只是说到下山,江陈想了想,除了带果子以外,还提上了鱼篓。
齐泽多看了几眼,觉得上山下山的,为了一条鱼,这水加鱼篓的几十斤物件,那不得累的够呛?
想归想,齐泽没多说,就想看看这位道长什么时候累的提不动,把鱼放生,或者半路生个火熬个鱼汤。
谁曾想这一百多里地下来,直到山下,快到县边,他发现江陈一直手里稳稳提着鱼篓。
虽说途中没碰到什么猛兽,但经过山坡上上下下的,也不能这么稳,稳的水都很少溅出。
这真是奇了怪了。
要知道他可是年少时开始学武艺,体质远远超过常人,但是来回上下紧赶二百多里山路,也有些腿肚发酸。
要是再提着鱼篓,保持水不溅出,单单下山一百多里,他估计就要中途歇几趟。
但这位提着重物的道长却没事。
同样江陈也发现自己毫无累的感觉,但不是前身的体质好。
前身虽然游历多年,体魄也不错,但百十里下山路,就算是之前病全好,可要是再提着几十斤装水的鱼篓,估计几里路就撂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灵气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自身的体质。
加上听路上齐泽说,他自小还学过武,那这有人对比,灵气改变的就非常明显。
让自己哪怕没有任何功法,任何修炼,体质也超越习武多年的人。
“道长...”齐泽略微看了几眼气息平稳的江陈,就指了指前面隐约的县子,“前面就是陵县...”
他说着,看似面相上平静无比,实则越想越后怕,背后已经渗出了一片冷汗。
‘幸好幸好...如果这位道长是恶人或哪方官府的通缉犯...以他的身手...我恐怕要留在山上了...’
齐泽如此想着,暗叹这趟山路好险。
谁能想到为了案子烦心,于是临时起意上山散心一番,还能碰见了一位身手了不得的道人。
江陈看着县外偶尔出入的百姓,却是想着先找个落脚地,好好观察观察这个世界,盘算一下今后行程,便询问道:“不知县里可有空置的小院。”
江陈言道此处,想着口袋里还有些银子,又提了提鱼篓,“如若院内有水潭,自然是极好的。”
“嗯...有院子...水潭...”齐泽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才言道:“前些时日我盘查县里,倒有一处符合道长所言。”
他指着左手边的县子方向,“在县西,那有一处小院子空置,在王员外名下。就是不知这几日他是否盘出去。”
齐泽说到此处,看了看快暗下去的天色,“等会我路过他店铺,正好有事找他相商,顺路帮道长问一问。”
“多谢齐文吏。”江陈拱手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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