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躲无可躲,咬牙举起手中的缳首刀奋力格挡。
只听一声闷响,缳首刀迸裂了老大的缺口,而那持刀敌将再度进逼,手中那一柄厚背阔刃的短刀纵横飞舞,每一刀都不离金兀术的要害!
金兀术能在史书上留下厚重的一笔,武勇绝不逊色于人。但这时候他拼命招架,止不住地连连后退,竟连喘口气的余裕都无!
此时前方盾阵趁机打开,盾阵中的将士们大呼冲出,向着金兀术所在的方向一拥而上。
他们像流水涌过乱石滩那样,鏖战于混乱失措的金人铁骑之间,将一个个骁勇的甲士拖下马来,乱刀砍死。这种近距离的绞杀使得金人骑兵根本无法整顿,反而愈来愈乱。
远处的轻骑兜转回来,呼喝着助战。但因为双方纠缠在一处,他们又不敢放箭,只能接近战团,白刃相搏。
最终金人开始主动的后退,他们宁愿付出战斗伤亡,也要脱身,只求与敌人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金兀术的环首刀断了,他的兜鍪也被砍了一刀,发髻从兜鍪的破口处蓬散出来,兼之满头的大汗,看起来极其狼狈。好在他退得极快,有甲士簇拥,倒已没有性命之危。
而悍勇的乌里单刀死在了适才的急退过程中。
金兀术看到这乌里单刀趴在十余丈外的地面,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他只剩下了半个脑袋,头盖骨像个肮脏而破碎的酒樽,由内向外不停地涌着血。
乌里单刀的两名扈从也背对背地战死了。一人的头颈里嵌着长刀,大概是砍得深了拔不出来。还有一人肚腹尽破,绿色和淡黄色的内脏慢慢流淌出来,堆积在身前。
还有更多的人战死,不会少于一百,可能更多些。这折损实在太大,士气也彻底低沉下去,这一仗是真打不下去了。
金兀术急喘几口气,咬牙问道:“贼将是谁?”
敌阵中那名持枪之将睨视金兀术,并不答话。
而适才挥刀猛进,砍碎金兀术兜鍪的年轻人厉声道:“我乃凤翔张俊是也!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张爷爷的宝刀!”
与金兀术敌对的,正是张俊所部。
负责全军指挥的是李应,与金兀术对战的是张俊。
三天前,他们受按照方腊的吩咐,伺机造成声势,以诱使金人将兵力进一步地集中过来,进而威逼燕京,缓解涿州之围。
果然,到了昨天夜间,李应遣出的探子回报说,金人来了。
问题是金人不仅来了,而且来得很多,几近两万;来得很快,全是骑兵。
李应吃了一惊,先让探子用两匹好马轮换骑乘,将这消息火急报向徐方,随后再将自己的扈从骑士尽数派出,向东核实军情细节。
鱼儿已经上钩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这大鱼钓上岸。
若任其赶至燕京,只怕会坏了夺城大事。
一番商量之后,决定先以少量兵力伪作攻打坞壁的情形,诱使金人一部来援。
金人来时,攻打坞壁的将士首先退入林地,摆出无备的架势,诱使金人骑兵入林。林地中提前设置绊马索和强弓硬弩,以此破敌。
如果敌军不上当,李应领兵离开林地,向东面撤离。途中须得竭力表现松散,将金人诱使到坞壁南面的荆棘地,用陷马坑来对付他们。
待到陷马坑生效,潜伏在坞壁周边堑壕下的张俊所部刀盾手大举出动,杀入混乱中的敌军骑队,剥夺骑兵的机动能力,与他们肉搏、近战。
到了这时,李应的计划可以说完全实现了。
金兀术虽然也有谋略,终究架不住李应和张俊两人以有心算无心、特意设计的连环套路。
部属牵来战马,李应上马眺望。视线穿过林木,可见金人缓缓退后,沿着来时的路,渐渐退过那道高处的土岗。
虽说初战受挫,但金人退开数百步以后,很快恢复了建制。在军官们的呼喝指挥下,他们保持着戒备姿态,分为三队互相掩护,轮番后退,还好整以暇地带上了自家的伤员。张俊带了些人试图追杀一阵,不仅没有抓住敌人的破绽,反而自家遭到少量骑队的反冲,折损了不少人手。
如果敌人只是进攻的时候气焰嚣张,而撤退时紊乱,那张俊倒还不惧,但眼下这情形,顿使他神色沉凝了。
很显然,敌骑的撤退,是因为他们不想再打这种烂仗;是因为没有必要恋战,而非无力再战。
这时候张俊折返回来,一边收刀入鞘,一边感叹:“不愧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果然有一手!”
叹了两句,他仰头对李应道:“我们该撤了!”
此番出战,张俊只带了三千人马,真要固定在一处与金人战斗,那完全是找死。昨日两人已经商定,须得不断地移动,以吸引金人的注意力为目标,而不求歼敌数量。
适才这一战,看似规模不大,前后也只杀敌百余,但能使金人有所警惕。此时已到申时,天色将黯,金兀术难以迅摸清敌方的情况,肯定不敢贸然行动。只消让数万大军到附近驻扎一夜,次日再行起兵,那就是六个时辰争取到了。
到了明日,自然不会在周边坞壁纠缠。张俊已经找到了适合的战场。
就在东面,有一处桑干河的旧河道。秋冬稍稍干涸,形成狭长的内湖,而春夏多雨时,河道涨水,扩展成连绵的湿地。湿地间有荒草连绵,芦苇横生,间或有混浊的暗流涌动其下。
张俊等人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视之为牵制敌军的重要地理倚仗。因为湖泽间的水道密如蛛网,连通桑安河的缘故,如果最终难以抵敌,也可以临时斫木为筏,沿河水快速脱离。
当下张俊毫不耽搁,立即领兵急速向东转移。
走了大约十里,因为距离湿地越来越近,地面渐渐显得泥泞,道路也坍塌的很厉害。李应让张俊继续催促将士们行军,自己勒马折返,打算找个开阔地继续眺望。
没过多久,西面的原野尽头,忽然连番升起鸣镝。起初是一支,随后两支,三支,以至十支以上的鸣镝同时在空中发出厉啸声。那是张俊安排在队列外围的斥候们在疯狂示警。他们发现了什么?
此时原野西面有风吹来,给空气中带来一股浮土的味道。
张俊随手指了一名扈从:“让将士们止步,结阵。”
扈从纵马下坡,沿途高喊喝令。
因为是轻军前出的关系,张俊所部多携强弓劲弩,但未配备重铠大盾之类。此刻抵在第一线的,不是重型的长盾或者能把底端扎进土里的重盾,就只是普通双弧盾罢了。
这些盾牌,大概只能靠盾牌表面描绘的凶恶兽头来吓唬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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