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出米行的人多,每个人都是让伙计称了米,交了铜板拿着米走人。
但小白却与其他客人不同,他不问米价,更不跟伙计搭腔,只是在米行里来回走动,这看看,那瞧瞧,时不时盯着往来进出买米的客人看。
来买米都是普通百姓家,见一个陌生人盯着自己看,虽然不乐意,但多数都存了不要招惹是非的心,心里暗骂神经病,嘴上却不吱声,默默拎着米走了。
不过也确实有的男的脾气爆一点,跟小白强硬对视,摆出一副你瞅啥的强硬姿态。
小白却不硬顶着,也不说瞅你咋滴,只要对方怒视自己,他就会和气的点头冲对方笑笑,虚抬手做个请的手势。
他的这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米行伙计的注意。
一个年纪大些伙计侧身跟身旁小伙计耳边嘀咕了一句:“你去问问,他是干啥的,要买米赶紧买,不买别耽误咱们做买卖。”
小伙计来到小白面前,客气的问:“老客,要买米吗?”
小白笑着摇摇头:“我先看看。”
小伙计一脸迷糊的回到大伙计跟前,小声说:“他不买米。”
大伙计皱眉,自言自语道:“眼看着要过年了,怕不是哪路强人来踩点子的吧?你在这盯着,我去后面叫掌柜的。”
很快掌柜就从后面出来了。
丰升米行的掌柜姓黄,是个四十出头的瘦弱中年人,这人其貌不扬,但为人却甚和气,只要见到客人就是微笑点头,是个典型的和气生财的老买卖人。
黄掌柜不急于上前跟小白搭讪,站在柜台里听伙计们小声汇报,同时微眯着眼观察小白。
年纪略大的伙计低声说道:“我怕是来踩点子的,眼看要到年关了,别是哪一路做没本钱生意的,来咱们这探看的,听说前两天有两个盐商叫人绑票了,各自交了几十万两赎金才把人赎回来的。”
黄掌柜的盯着小白看了半晌,摇头:“绝不是踩点子的,出来踩点子的一般都是老手,而且一定是盯着咱们的前后门看,看咱们的存钱的地方,你看他,眼睛都在买米客人身上,还总探头往人家米袋子里看,既没看咱们店进出的路,也不看收钱的匣子,所以绝不是踩点子的。”
“那……”
伙计正要继续问,黄掌柜的已经走了,满脸堆笑的来到小白面前:“这位贵客,鄙姓黄,是小店的掌柜,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小白神色突然一收,表情严肃,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黄掌柜,许久才说:“我要糙米二斤,常米二斤,粳米二斤,糯米二斤,胭脂米二斤,红米二斤。”他语气倨傲,言词没有任何起伏。
黄掌柜不免一楞,哪有这么买米的,一买就是六种米,而且每样只买二斤?
可开店营业,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况且此人来路不明,黄掌柜的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得罪人,平平安安送走麻烦了事。
黄掌柜连忙招呼伙计把六种米各称两斤来,不过黄掌柜的刚吩咐完,就被小白叫住了:“慢着,黄掌柜,请让伙计先称来,我想先看看米,然后再给钱。”
黄掌柜越发疑惑,但他还是打定主意要送瘟神,便摆手示意伙计赶紧去称米。
伙计去称米了,黄掌柜趁机小白搭讪,探小白的底细:“听您口音,好像不是扬州人吧?”
“可不,不是扬州人,一大早从镇江赶来的,几十里的路程嘞。”说着小白双手高高举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突然,黄掌柜眼睛一亮,眼睛盯着小白的脖子下方。
小白浑然不觉,伸完了懒腰,又来回做了几个伸胳膊抻腿的动作,又扭了扭脖子,然后伸直了胳膊,弯腰抻直了胳膊向地面去够。
这回黄掌柜的目光不再盯着小白的脖子了,而是看着小白的鞋,看了良久,黄掌柜目光上移,又开始从头到脚打量小白。
一时伙计将六种米都拿了来,小白也不说话,每种米都抓上一小把,而且他抓米的方法很特别,不抓最上面的米,而是将手伸到米堆下方,从最下面抓米出来。
小白抓起米后托在手中仔细看,而且要放到鼻前闻一闻,每种米都要看半天,看完一种米,又不说什么,只是将米放回米堆,然后去抓下一种米。
六种米,小白看了半天才看完,最后一种米看完,小白轻搓了搓手掌,笑着跟黄掌柜说:“有劳黄掌柜了,我有事,先出去看看,若有机会,回头再细聊。”说着也不等黄掌柜搭话,转身便出了店门。
小白刚出门,黄掌柜便急忙叫过小伙计,低声嘱咐了几句,小伙计匆忙跑了出去。
年纪大的伙计凑过来,不解的问:“掌柜的,这是咋回事?”
“我让小五子出去跟着,盯着他都去哪了。”黄掌柜望着小伙计出去的方向,目光中透着关切和希望。
“盯谁?那个穷酸吗?”大伙计不解。
黄掌柜冷哼一声:“什么穷酸,这人要么是开米行的同行,要么就是哪家财东的少东家,不过依我看,少东家的可能更大。”
“就他?”伙计更困惑了。
黄掌柜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伙计的脑袋:“真是不开窍啊,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他一定是去别的米行了,货比三家。”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伙计问:“我咋就没看出来?”
黄掌柜得意的一笑:“你啊,欠着火候呢,再练吧。看人不能光看衣裳,刚才他伸腰子的时候,我看他脖子下方露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玉坠,别说是普通的小伙计了,就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了,我所有的家底也比不上那玉坠值钱。”
伙计似有所悟:“还是您看的细。”
“还有,注意看他的鞋了吗?”黄掌柜又问。
伙计摇头:“他的鞋?没啥特别啊,不就是寻常的千层底嘛。”
黄掌柜又拍了下伙计的脑袋:“笨啊,就说你欠着火候呢。他那鞋多干净,鞋面上有土吗?”
伙计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这人爱干净。”
黄掌柜终于放弃了开导这个笨伙计,冷哼一声:“哎,猪都是笨死的,你也快了,这要过年了,你留点神吧。他刚才咋说的,你没听见吗?他是从镇江赶来的,一大早就出门了,赶了小半天的路才到这。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走了半天的路,好几十里的路程,他鞋上居然没土,这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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