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上,海青追着土中飞蹿的触角提剑猛刺。
利刃所过处,一股墨绿色的汁水从脚下喷射而起。
他险之又险避开那明显带着腐蚀性的液体,倏地,潜于浮土下游动的触角竟停了下来。
而这种诡异的平静仅仅停顿了数秒。
那触角就像是一条被徐徐绷直的皮筋,在拉到最长后又一下松开,带起满天尘土后极速缩回了正殿之中。
时值交夜,紫虚观中莫名浮起一层雾气。
并非常见的,稀薄白色的那种雾气,而是淡绿色的,带着腥臭味的,仿佛幽灵般从正殿内往四周飘出的绿色浓雾。
这雾慢慢裹住整个道观,将其拽进了一片死寂之中。
忽的。
噗呲。
一阵急促的脚步过后,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见海青不知何时已经撕掉道袍下襟遮了口鼻。
他左手持剑,用力刺向地牢,将那些原本钉入牢门,充当插销的梭子钉一枚枚挑起,再以右手接住后铆足劲刺入地面。
常言道蜈蚣千足,虽说不是量化的实数,可那些如同乱草般蔓延而去的触手数量何庞杂。
海青绕是身手不俗,却也只能追上一些逃的稍慢的触手将其暂时钉在地上。
颠狂间他连束发的子午簪也不知甩在了何处,妖血粘在铺散开的发丝上又滴滴掉落。
每钉下一枚梭子钉,海清便死死瞧向正殿门口,似乎那扇门后藏着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土中那些歪七扭八的触手大半已经缩进了殿内,他双手握住最后那枚梭子钉,朝一条已经逃至正殿台阶上的触手飞扑刺下。
这一击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连带着那面以青石铺就的石阶也被一下凿了个对穿。
痛苦的嘶鸣声顿时划破死寂响彻殿内。
海清累极了,双腿也跟灌进了铅水一样,绕是如此他依旧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只是松开了紧握着的梭子钉,转而死死拽住那条因吃痛扭曲着,满是墨绿色粘液的触手。
一门之隔的正殿中突然响起道包含怒意的斥责。
“畜生!”
“我教你,养你十余载…”
“你敢弑师?”
一扇又一扇,殿门两侧的窗户接连洞开。
那些方才缩进去的触手竟又一条条扑空而出,卷住海青四肢后将他凌空举起。
“不是,你不是!”
“教我养我的是紫虚观主,不是你这以人为血食的畜生。”
海青脸上绝望渐浓,声音中不知是愤怒斥责,亦或是终于解脱般的决然。
与之同时,遮掩在浓雾中的大殿内响起阵刺耳的呜咽,那声音像是稚童哭泣,又像是鬼魅在歇斯底里的哭啸。
直到海青四肢被那一条条弓起的,毒刺般的触手所刺穿,鲜红的血液混着墨绿色粘液点点滴落。
咯吱~
紧闭的殿门突然齐齐洞开。
“入娘的畜生…”
海青惊悚回头,谩骂声猛的一滞。
一缕缕胆汁似的绿水自殿内浓雾中蜿蜒流出,翻腾扭曲着,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
大片粘液遮住了它的容貌,只是光瞧那头戴戗金冠,身着乌皂服的模样,不是妖道百目又是何人。
蜈蚣精的阴身,或者说‘百目道人’腰侧伸出两只嶙峋如蝎尾般的钩爪探了过来。
海清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条钩爪离他的胸腔越来越近。
他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当那道模糊的人影全神贯注,欲要划破胸前皮肉剖出他的心脏时。
海青突然深吸了口气,而后猛然一声暴喝。
“就是现在,动手。”
百目道人的动作突然一顿,似乎已然反应过来海清是在以自己为饵来钓它这条大鱼。
又是一阵刺耳的嚎叫,它身形一晃,就要钻进殿内那片几乎化做实质的绿雾中逃窜。
与之同时,殿内那条蟒蛇般的蜈蚣精已然先一步撞破院墙,竟是舍下这百目道人这个阴身不要,潜身在大片绿雾里逃下山去。
电光火石间,左侧的梁住上突兀跳下个一头短毛的人影来,刚一照面,便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攥住百目的脖颈。
却是赵煜千钧一刻间先一步跳在其身后。
人鬼殊途,阴身这一类存在也算是鬼祟之属,正常来说,普通人与其绝无可能相互触碰到。
可就在这下意识出手的一瞬,赵煜发现自己不仅能摸到鬼,甚至能够攥住百目这道阴身的实体。
这大概便是那副古怪画卷给予他的能力。
百目阴身眼见回归本体无望,却是故技重施,又挥着两条钩爪刺向赵煜。
可还未触及那条攥住它的手臂,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纸便在眼中极速放大,而后‘哐’一声闷响后便稳稳当当贴在了它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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