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十二月,傍晚时分,夕阳漾红。
东京城东南,薄雾骤起,如一条条长丝带,荡在这汴河两岸,偶尔带着阵阵寒气,迎面撞在了岸边的客旅脸上。
通往东京城的官道上,辘辘的马车声砰砰地敲打着细石路面。这条官道北接大宋的心脏汴梁东京,南边直通到江北之畔的烟花扬州。
“官家,延乐宫到了。”御辇官提醒着。
铺着软毯的马车内,赵祯稍稍醒了一点神,缓缓地抬起了车厢的木纱小窗。
南巡队伍的卤簿使正在指挥着车队进入延乐宫,皇城司和殿前诸班直已经在宫内外巡视起来了。
当夕阳彻底落下之时,赵祯,还有他的南巡车队,抵达了东京城外的皇帝行宫——延乐宫。
“时辰刚好!”
这正是晚宴时间!
“按旧,葡萄美酒摆好,香肉烤上。”赵祯下了马车,直接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
每次来东京城外的延乐宫,一场酒池肉林是不可或缺的。
这种事情,也就在城外才能干,城内若是如此,第二日必然有谏官要唠叨起来。
“范相,今日可有事?”
延乐宫内,灯火通明,赵祯坐在软椅上发问道。
今晚的宴会,可不是仅仅吃吃喝喝。
范相,正是历史上主持庆历新政,作《岳阳楼记》的范仲淹。此时,他已被赵祯拜为了参知政事。
而此赵祯,也早已非原历史的赵祯,而是来自后世一庸庸青年。
二十多年前某个雷电之夜,他正在床上撸猫之际,忽地一阵天崩地裂。
随即猛然穿越时空,降生在了北宋大内禁宫,取代了原来的赵祯。
也就是历史中的宋仁宗。
“官家,今日申时,有份西北急件从大内转了过来。”范仲淹看了看两边的其他同僚,又看了看赵祯,拿出了一份奏文。
“西北?直接说吧。”赵祯却也猜得到大概是何内容。
两月前,在兴庆府南郊,赵元昊正式筑坛登基称帝,国号称“大夏”。
赵元昊又叫李元昊,赵姓是大宋所赐。
上月的时候,赵元昊反叛大宋的事情,就通过便捷的官道,传到南巡的车队中了。
现在西北的事情,能引起中枢注意的,也都跟赵元昊相关了。
“官家,是赵元昊的表函到了!”
范仲淹语毕,四周众人俱是一惊。
“哦……直接念吧!”此时,赵祯面色轻淡,看不出一点喜怒。
范仲淹看了看这位官家,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僚,思考了一下,轻声念了起来。
“臣祖宗本初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称王则不喜,朝帝则是从,辐辏屡期,山呼齐举,伏愿一垓之土地,建为万乘之邦家……”
范仲淹读得倒也平静。
“岂有此理!”
“无耻逆贼!”
尽管早已知道赵元昊已经登基称帝,但听到赵元昊的上表表函,其他人却还是忍不住很是愤怒。
赵元昊作为大宋的藩臣,得以官家赐“赵”姓,如今行造反之事,还厚颜无耻地上表要大宋承认他。
“别打断,继续!”赵祯挥了挥手,他要听听这位西北英雄的“独立宣言”。
“遂以十月十一日郊坛备礼,为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国号大夏……”
“伏望皇帝陛下,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
“狄青!”赵祯看向了范仲淹旁边的一位青年武人,直接命令道。
“臣在!”狄青应声而起。
看得出来,是一位勇猛之将。
“明日阅军!”赵祯一反平常慵懒,一股杀气从眼神中凝射而出。
四周的帝国大臣,包括范仲淹在内,俱是浑身一震。
这位大宋第四代帝王,在位十几年,亲政五年,不仅承祖风以仁德宽天下,同时也在效法汉唐之事。
那京郊的新军大营,就是明证。
汉历四世,到武帝时北击匈奴,封狼居胥;唐太宗忍渭水之耻,终派李靖扫平突厥,拓疆万里。
算算时间,也该轮到他们大宋了。
但是,但是……兵凶战危,真要在西北大动兵戈,也令人有些惶恐。
况且,那可是汉武唐宗,手下又有卫青霍去病李靖等名将,名将如云,武备昭昭。
他赵宋,又有些什么呢?
缗钱,还是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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