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孝陵回来,朱标也刚到。
“父皇!”
朱允熥扶老朱下车,朱标率先见了礼。
见到朱标,老朱阴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今日不忙?”
朱标脸上也有了温和的微笑,对朱允熥的行礼只简单摆手应允,从另一边搭在老朱胳膊上道:“嗯,今日清闲了些。”
随后,朱标主动提及了孝陵的事。
“爹,前几日下雨孝陵上山的路冲毁了一段,儿子已派人去勘验了,其他地方并没有问题,坏的那段路也只因雨势急了些,无关于修建的问题。”
老朱对朱标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知道孝陵冲毁的这段路是朱标派人重新修建的,上了孝陵只是和马皇后说了说话,有关其他方面的问题一个字都没多问。
“嗯!”
老朱点点头,坐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
“朝里的事情忙,不用往咱这儿跑。”
朱标接了旁边内伺手里的茶水,送到了老朱的手里,道:“儿臣都安排过了,暂时也没啥大事。”
老朱接了茶,招呼朱标落座。
“去看过老三了?”
朱标点头,道:“看过了。”
随之,朱标又道:“礼部给老三的谥号拟了。”
说到这,老朱明显在等着朱标的下文。
朱标也不迟疑,接着道:“礼部拟了恭,父皇看?”
恭有尊贤贵义,敬事供上等意,西汉时汉安帝少年即位,朝政被太后一手把持,外戚宦官官僚三方争权夺利,安帝对之不闻不问,且立场要摇摆不定,至此朝政进一步恶化。
安帝驾崩后定庙号为恭,是取了敬事供上尊长让善之意,安帝从小唯太后是从是为供上,如此一来便带有了讽刺之意。
而东晋之后,又用在了亡国之君上,多带有缅怀之意。
现今给朱棡定谥号为恭,也算是个平谥了。
就凭朱棡平日对下属动辄施以酷刑的行为,能得一平谥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老朱怕累及朱棡身后,连招摇过市遥寄朱棡都不愿意,又怎么会非得付之以朱棡一個美谥。
现在的文人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不会因朝廷的要求就给朱棡定了美谥的。
谁要是敢定,势必会被士林口诛笔伐。
可若是不这样定,则必须拿出合理的理由否认朝廷。
如此一来,朱棡昔日做的那些事情,必然会被这些人拿出来再过一遍。
老朱沉默了片刻,道:“你是皇帝了,朝中的事情如何处理,全凭你自己做主,不需与咱多说。”
话说如此说,但很明显的是,老朱对之已经认可了。
之后,朱允熥便问道:“那儿子明日去太原?”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朱标则道:“你职大和富明实业的事情若是安排好了,今日就动身吧,太原那边需要有人主持,济熺也得抓紧时间回去了。”
反正总归都要过去,今天明天的都一样。
朱允熥应道:“昨天儿子便已经安排了这些事情,随时都可以动身。”
说着,朱允熥起身站起,道:“那儿子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朱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朱允熥,当着老朱的面也没再说有关翠云楼的问题。
“嗯,去吧。”
得到朱标的应允,朱允熥拜下给老朱和朱标分别叩了头作为拜别。
老朱摆摆手,道:“去了太原,老三那里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一下吧。”
凭老朱的性格,能和他说出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朱允熥点点头,应道:“皇爷爷放心。”
旁边,朱标又道:“你先去礼部拿了老三的谥册,然后便即刻与济熺一道动身去太原吧。”
至于其他的,朱标仍没多言。
朱标不说,朱允熥也没多说,只道:“儿子明白。”
再之后,朱允熥先去了礼部。
这些事情都有一套既定流程,礼部官员们处置起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
等朱允熥过去的时候,礼部早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等朱允熥拿了谥册出来时,不仅朱济熺已经准备妥当,就连他的仪仗也都整装待发了。
“那就走吧。”
朱允熥也不拖泥带水,当即便下令出发。
一路上先乘船,然后再转为骑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太原赶去。
当然,这只是比喻。
带着仪仗出去,即便再紧赶慢赶过去,也很难达到这个速度。
当朱允熥舟车劳顿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十日了。
到了晋王府,朱允熥刚一翻身下马,便谢绝了朱济熺让他先去休息的好意,而是先去朱棡的灵堂给朱棡上了香叩了头。
以他当今的身份,不仅要让身边的人看,还要让天下人看,更要让今后的史书看。
所以,自他踏进晋王府后,便不需得做好自己子侄的分内之事。
“三叔,侄儿来了。”
朱允熥虽没有那种哭的稀里哗啦矫揉造作,但神情当中的悲伤仍还是显而易见的。
叩了头,上了香,又烧了纸。
从朱棡的灵堂出来,朱济熺这才领着六个兄弟和三个姐妹给朱允熥行了礼。
这些堂兄弟姐妹,当初朱棡回京省亲的时候,朱允熥大部分都曾见过一面。
只不过,当时朱棡对朱允熥有些敌意,朱棡的子弟们和他接触自然就少了。
不管之前如此,朱允熥现在既受朱标之命前来送朱棡最后一程,对他这些人就当表现出该有的态度来。
“不必多礼。”
“孤受父亲之命,只是以子侄身份来送三叔最后一程,你们只管招呼好前来吊唁的臣民即可。”
不管怎么说,太原官府的高官们得亲自来吊唁的,而太原又是省府,上有山西的三法司,下还有州府县,外加好几个卫所。
这些衙门的主官佐贰官必须得来,谁若是不到的话势必会被弹劾失礼。
而晋王府则必须招待好他们,为他们提供好吊唁的场所。
“谢殿下!”
几人起身站起,纷纷道了谢。
随后,朱允熥把从礼部取出来的谥册交给朱济熺,道:“这是礼部给三叔的谥册,你随同王府官员安葬三叔的丧葬事宜吧。”
说是礼部定下来的,其实朱标已经把过关了,谥号都已经给了平谥,在谥册上自然是以褒奖称赞为主。
这可比朱樉老朱亲自执笔追着骂的要好上很多了。
朱济熺接了谥册,朱允熥便道:“你可以打开看看。”
这谥册本是交于朱济熺的,朱允熥额就是代为拿来的而已,朱济熺作为朱棡的亲儿子,自然有先行瞻看的权力。
无论是褒奖还是责任,都能有帮于他提前为朱棡的丧葬事宜做出应对。
看见谥册上的内容,朱济熺脸上有了笑。
旁边朱棡的三儿子朱济熿瞅着朱济熺脸上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些不善一副准备状告的样子,几次欲要出言倒是始终没开了口。
朱济熺当然知道朱棡平生的德行有亏,能得朝廷一个平谥,这也是对朱棡赫赫军功一生的总结,他这个当儿子的为父亲开心倒也无可厚非。
反倒是朱济熿借由此事欲行状告之事,可就显得有些不太地道了。
看来,朱棡家里不太和谐啊。
朱允熥对之自然假装没看到了,也许朱济熿本身没那个意思呢,他若说出来的话,反倒显得是在离间他们兄弟了。
之后,朱济熺给朱允熥安排了住处。
朱允熥则换了身衣服,简单拾掇了一下,便去见了朱棡的王妃谢氏。
他既一再表示他只是受朱标之命来送朱棡最后一程的,那就需要把家礼执行到位。
毕竟既然都已经到了王府,哪有不去见拜会谢氏这个三婶的。
朱济熺作为朱棡长子,朱棡对之非常宠爱,所谓母凭子贵,朱济熺能得朱棡的宠爱,多少与朱棡与谢氏夫妻情深有关。
朱棡壮年而逝,对谢氏打击也是很大的。
较之之前朱棡省亲之时,短短几年的时间,谢氏便变得苍老了许多。
朱允熥进去的时候,谢氏正双眼无神的不知瞅向哪里,旁边的婢女接连唤了几声,才终于拉回了神游在外的谢氏。
而即便如此,谢氏仍盯着朱允熥,怔怔出神了许久,直到朱允熥行了礼后,谢氏这才想起来应该给朱允熥见礼。
朱允熥哪能在这个时候受谢氏的礼,在谢氏有了行礼的动作时,朱允熥已经上前把谢氏扶了起来。
“三婶节哀,家里有任何困难只管开口就是。”
对于谢氏来讲吃喝肯定不愁,但家里的这些琐事就够她受的。
毕竟朱棡子嗣并不算少,这些人是否都能把他她当成嫡母看待,可还要两说呢。
听朱允熥这么说后,谢氏背过身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但在开口之后,还是道:“多谢殿下挂念,家里一切都好。”
谢氏既然不说,朱允熥自然不能刨根问底往下追问,问的太多反倒显得朱允熥好像盼望着家里有事似的。
毕竟,朱棡身前和朱允熥确实不怎么好。
朱允熥坐到谢氏身旁,不再追问谢氏家里的困难,只劝谢氏节哀之类的,说朱棡在天有灵必是希望谢氏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之类。
这样的话或许对谢氏的影响并不大,但至少在礼节上算是无口厚非了。
朱允熥在与谢氏坐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便也就主动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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