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胡茬还是扎手的。他终于从张承奉荒唐话语带来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真实的感觉,急忙道:
“如今和回鹘人和战未定,我们怎么能擅自出击?”
“张尚书知道这事吗?翁尚书同意你们和回鹘人作战了吗?”
“城外有多少回鹘人?你们草率出击,能得胜吗?”
张承奉左手按着横刀,对问号多多的刘押衙伸出压了压右手,道:“如果刘押衙不肯去,自在这院中歇着便是,我们也不为难你。等我们出了城,你爱做什么便做些什么。沙州使府已经决定用兵,就在这甘州境内,将有一场大战,这不是你我能阻拦得了的。”
刘少晏也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凉州兵是被沙州人算计了。刘少晏手足无措,还想再说些什么,怎么这就要打仗了?
张承奉接着道:“刘押衙可通望气之术,老庄那些判断吉凶的术法我不懂,但从党项人那学了一些观星望云的法子。”说完他伸指朝天,道:“他们说云有赤白黄青黑,依我浅见,今天这云相叫西天赤云,利征战,利流血,流敌人的血。”
浑鹞子在后头,看着装神弄鬼、装腔作势的张承奉,嘿地轻笑一声。敬翔在一旁拉了他一把,上前道:“刘押衙,战事将启,大丈夫戍边卫国,求的不正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如今城外回鹘人无备,出击百无一失,功名富贵覆手可得。几天不出击,之后的大战也躲不开,翁使君那事后自有沙州使府交代,刘押衙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刘少晏重重顿了顿足,一咬牙道:“张家郎君已有定计,我还能说什么,这就召集人马便是。”
当凉州四十多个牙兵懵懵懂懂地被刘少晏赶着,手持刀枪,披盔带甲,赶到院中时,天色已然大黑。有沙州兵递上了已经准备好的白色布条,示意他们缠在头上。
又有人搬出了几个酒瓮,摆在了后院正中,盛着些未过筛的浊酒。阴清儿上前先舀了一瓢酒水,一饮而尽,军士愿意喝上一口也各自上前取酒。
这时沙州兵寄住的院门外也闹将起来,是城中镇兵见有人在调动兵马,往这小院中汇集,便要遣人来到院中查看,不过都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张承奉对一旁已然穿着青色长袍,未作披挂的敬翔道:“你稳住镇中的凉州人,能让他们不要擅动就行。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解开一旁青马的缰绳,牵着马带头往城墙上的隧道里走去。张嗣节、阴清儿、浑鹞子、等人也纷纷跟上。刘少晏上前取了一瓢酒,又和凉州牙兵交代一阵,也跟了上去。
回鹘人当然有人时刻关注镇中动向。夜色下删丹镇四门紧闭,城楼上几处火盆闪着点点光亮,有人拿着火把在城墙上巡逻,寂静无声。
张承奉准备从镇北一角的城墙出钻出,再往北绕些,从北边一条稍高些的小丘上翻过,突袭镇西北河畔的党项人营寨。
丘顶有党项人哨骑戒备,此时他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身前一从草,想着家里那几只怀了崽的母羊,又看了眼不远处寂静的删丹镇和紧闭的城门,想着何时凉州人退出城镇,自家到时候是纠集些人手,趁机掩杀劫掠一阵,还是先到城中抢一处好房子安顿下来。
张承奉和一群黑影人马衔环人衔草,接着夜色已经摸到了丘下。岭下张承奉拿出角弓,挥了挥手,数人一齐发箭,丘顶那道坐着人影向一旁扑倒,拴在一旁的马有些躁动,抬腿长嘶一声。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两百骑兵很快就已经立在了丘顶。
月亮也从云后探出。月色清冷,银蟾光满,草原上一屡屡细嫩的青草叶片上闪动着微弱的光泽,整个草场如同一片流动的青绿银海。
岭下就是河谷边的回鹘人寨子,回鹘人自然不像唐军扎营还要设计口令,安排巡守,安排些哨骑值夜已经是给前几日入城的两百骑军面子了。
看寨中不似有十足防备的样子,张承奉抽刀出鞘,刀身折射着月光,星点寒芒明灭。随着身边一片铁器划过革制刀鞘的嗤啷声,张承奉举刀高过头顶,挥了两挥。喊道:
“朝寨中大帐篷冲!直取大将首级!只要大将首级!”
岭上两百骑兵一齐策马,往寨中奔去。
寨中也起了一阵骚乱。不过直到寨门口几道拒马被删丹来的兵将搬开,才有三三两两反应过来的回鹘人汇集起来。张承奉被一群人护在正中,已经收刀入鞘,张起角弓左右射了起来。
阴清儿带着一队备着引火之物的人马绕到这不大的营寨一侧,放起火来。
张承奉领着的人马中也有一队队骑军四散开来,与前来阻拦得回鹘人缠斗起来。张承奉和剩下的骑军直往寨中正冲去。越靠近大帐,抵抗越为强烈,张承奉身边人越来越少。
那些组织起来拿起弓刀的回鹘人第一反应也是汇集到这大帐边。直待张承奉冲到帐前,此时他身边不过还有浑鹞子、张嗣节和二三十个骑军。一侧有一队回鹘战士纵马冲向了这小队唐军。
浑鹞子把弓一丢,抽出腰间长刀,招呼一声,和十几个军将迎了上去。张嗣节也和剩下的兵士迎上了另一边跑来的数个回鹘战士。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