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子时初,夜色正浓,七星做北斗,星柄部,房宿随天心。
山东阳谷县西门府内,过水榭楼台,经厢房梦处。至主屋内,一男子坐在椅凳上,胳膊拄着桌子手撑着头,眉目紧闭,双唇紧抿。
孙雪娥带着丫鬟到了西门庆正房下,见烛火在室内燃烧照明,映的雕花木窗外糊的窗纸一片明黄,可她却又未听见屋内传来男女之音,思索中低下头,过了一会,孙雪娥整理下身上的褙子,调顺几碎缕发,揣紧手中暖炉,抿了抿唇,这才抬首,轻轻推开门迈了进去。
进去后,孙雪娥见男子一头黑发披散至腰间,着白色衣袍,上绣着金丝花纹,常年习武让他的后背挺直,如青松翠竹,光是背影便让孙雪娥的心生起了涟漪。
孙雪娥点头示意,丫鬟取出了燕窝银耳羹。
孙雪娥绕道丫鬟旁边,轻声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丫鬟颔首,眉目下垂,做了礼:“是。雪娥姑娘。”便退后关上门离开了。
孙雪娥把羹食移到离西门庆远一些的地方,她怕烫到她的大官人。又搬了个凳子,坐在西门庆的旁边,鼻尖可嗅到淡淡清新的气息,渐渐的,孙雪娥开始目光痴痴地。
只见眼前男人面如冠玉,棱角分明,双眉斜飞入鬓,此时紧皱,不知梦中遇见了何等的难事。很少近距离观察官人的雪娥才发现她的官人睫毛是如此的长和翘,鼻梁挺拔,嘴唇略薄,却是个天生的笑唇,生的这般俊逸潇洒,倒也真是可和潘安有得一拼。
视线由面目一点点移到桌下,孙雪娥突然轻叹一声‘只可惜,她是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却无一处是她的’孙雪娥心中想到。主屋内暖和,可孙雪娥见西门庆在椅凳上而非床上,生了担忧,毕竟料峭春寒。
可她一介弱女子又抬不动,眼波流转间,孙雪娥站了起来,将手炉放置不碍事的地方,从屋内取了一件鹤氅,披在男子的身上后,她的唇边刚绽出一抹笑意。
正在这时,男子陡然睁开双眼,那是孙雪娥从未见过的模样,格外的陌生。
“官人。”孙雪娥怯怯的低声喊道,眼角也多了一抹胭脂。
“你怎会在这里?”男人刚醒,此刻眯着眼带着冷漠看着面前年轻貌美女子。
孙雪娥想过会遇见这种情况,可心还是向被冷刀子扎了一样,只得说道“奴,奴家本是为官人送碗银耳羹”孙雪娥垂下眉眼,有些委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奴家见灯光亮着,便进来了,又见官人睡在桌上,怕官人着了凉,便为官人披了件衣裳。”
孙雪娥的视线落在那碗她亲自蒸的燕窝银耳汤,泪渐凝于睫,心中的委屈似化成令人醉的酒,半是冷静,半是冲动,她向前迈了一步“雪娥是妾,却也是官人的妾。纵使风尘女子,纵是路岐人,更有甚男人,都可在官人身下承欢,雪娥清白之身,全身心侍奉官人,得到的却,未曾有青眼相待!”
孙雪娥又向前进了一步,却见男人面容平静,再也止不住嗓中颤音:“奴家是官人的,官人的心却无一处是奴家的。“言罢,身上的褙子就由肩头滑下,露出大片赛雪肌肤,令男子意外的是,里面只有一件藕粉色云纹抹胸。
天气乍暖回寒,又是深夜,男人站起来,孙雪娥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见到的却是男人捡起地上褙子,重新披在孙雪娥身上,并为其系好,动作亲密却不暧昧,孙雪娥抬眉看着那个温和的男人,更加的陌生,却更加的迷人。
“我尊重你,你又何故自视轻贱。”男人声音还有着刚醒的沙哑,却不减磁性温柔,他低下头,四目相对:“你本知我为何让你做妾。”
孙雪娥不再言语,红着眼眶,做了万福,拿起暖手炉,回头时深深看了眼男人和那碗羹,便退了下去。男人见孙雪娥身后没有丫鬟跟随,正巧门口有个面容白净的小厮,便指使小厮提灯跟随。
屋内人都走了个干净,男人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卸了力气,后退几步,瘫倒在拔步床上。
“老天,你怕是在玩我吧。”男人喃喃自语,伸手朝自己大腿拧了一把,疼的他面容扭曲“我倒真希望这是个梦,一个临死的人的梦。”
“可是,我却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我脑中的现代思想则明确表明我是一个现代人。”当然现在不是思考这的问题,从刚刚那个女子所说的‘雪娥,官人’四字他有六成的几率推断他似乎穿成西门庆了,或许是他太过敏感了,也可能是其他人,但是,原主呢?
男人越想,越觉脑似针扎,便用双手按.摩太阳穴,按着按着,手便松懈了力道,昏睡过去了。
梦境中,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县的入口,是个极高极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阳谷县。男人一看,心里愈发不妙。
男人犹如过客,看着那有着少年意气的西门庆娶了百般伶俐的陈氏,陈氏的陪嫁丫鬟里有一个便是今夜脱衣的那个女子——孙雪娥。时间继续向前走,见陈氏在西门庆二十五岁时便离开了,而清河县左位吴千户之女吴月娘被抬为继室,称作大娘子。可男人并不懂为何之后娶得那个李娇娇,西门庆又有了册正的心。这正妻莫非在西门庆看来不是一回事么?
就在前不久,又娶了一个有钱的年轻寡妇,此外,西门庆又和权贵们有些关系。在这中间,男人见西门庆突然行止怪异,虽然在人前似同以往一样,不,比以前的西门庆更圆滑了,倒也是怪事一桩。可在今日夜中,他穿来看见孙雪娥之前,西门庆突然犯了心病死了。
剪不断,理还乱,男人只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今天都要被杀掉了。只得自娱道“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的话算是没让孙雪娥起疑心,不过那妹子为了做事,披了件外套穿那么点,也确实挺狠的。”喃喃梦语,随着屋内铜台上的即将燃尽蜡烛消失在天地中。
次日,男人醒了过来,用头继续蹭了蹭被子,却突然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事情,又倒惊了一场冷汗,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不知自己因何而死,自己叫什么,可他冥冥中总感觉自己就叫西门庆。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后,男人先被自己逗乐,莫名的开怀大笑起来,现在父母可以给孩子取名奇特,却不会取个这样的名字。
你我本是两个世界素未蒙面的人,即因一场死亡,让我借了你的身体以新的面貌活了下来,即以结因,那便由我种果,我不知你有何未完成的愿望,人生四件快事,若我有能力,定会帮你实现。西门庆拿着铜镜,看着那张似熟悉似陌生的脸,心中想到。
西门庆站到地上,推开窗户,脖颈微抬,双眸看着前方,一字一句“从今往后,我便是西门庆”。男人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双眸亮起了光彩。
庭前烟柳,有风吹过,飘扬着荡进雕花木窗的框架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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