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同情地看着桓景,“唉,那你一定也很寂寞吧,见不到其他的狐狸精。我能理解,我也是个没有家人的人。”
“对了,你还没有说过你的家人呢。”桓景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了解她背景的机会。
燕燕朱唇亲启,但又停住了,“这...是一个秘密。”
“我都坦白了我的秘密,你不能说说你的么?”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燕燕一脸坏笑,“就更没必要说出我自己的秘密了啊。狐狸精,能要挟你的人,是我。”
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桓景想,这逻辑滴水不漏。
“对了,你桌上这些鬼画符都是什么?”燕燕注意到了桓景桌上的手稿,“是你们狐狸国的文字么?”
“算...是吧”,桓景点点头,“其实也挺好懂的,看我慢慢跟你说来。你看这三行式子,是牛顿三定律。”
“牛顿是什么东西?和牛有关么?”
“牛顿是很久以前,一个居住在海岛上的,很厉害的狐狸精......先不论牛顿是谁吧,你就当三条定律是三句话。首先第一句是,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物体会保持原有的运动状态。”
“这有些荒唐吧。我推一下车,车不会往前移一小段就自己停下来么?”
“车不是自己停下来的。你听我说......”
就这样,桓景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些手稿的第一个用处——他有了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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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坞堡女主人的房间也是灯火通明,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是王雍容和郗鉴。在汇报完屯垦队的一些事情后,两人难得都有空,又是从前在京城一起长大的故人,就一起叙叙旧,聊一聊往事。
“道徽啊,我那个婢女”,王雍容对他说,“今晚看样子,是要待在我大儿子那儿不回来了。话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年轻都要有些荒唐事儿。”
“这倒也没有”,郗鉴有些悲哀地说,“你看,我就不一样,当官也好,流浪也好,始终是独身一人。毕竟我在洛阳,见识过太多的悲剧了,有点不相信真的会有好人。”
“别这么说啊”,王雍容努力安慰着,“你看你桓兄,到死都是一个好人。”
“所以他死了。”
郗鉴对这个世界的悲观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亲眼看见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前辈张华因为拒绝参与赵王的叛乱而被杀后,他就觉得做官没有什么意思了。
但是后来见晋室倾颓,他又在好友的答应下出山当了一阵子官。待到终于下决心离开的时候,又碰上苦县的大败这种事情。
他低头继续说,“也许正因为上天觉得我无用,所以我还活着。你看,我已经四十一岁了,但还是一事无成。除了在军中任过职,会写点文章之外,好像对这个乱世也没什么帮助。”
王雍容看见郗鉴这个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至少你写的一手好字啊。”
郗鉴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说自己一事无成,说自己怀才不遇,是你们丈夫的特权。像我这种妇人,乱世也好,治世也罢,都只有相夫教子的权利。匡君辅国,那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她见郗鉴不抬头,接着说,“我刚来到桓家的时候,事事不顺心,毕竟除了夫君,这里和我娘家没法比。”
郗鉴打断了她,“这很显然嘛。你是王司空的孙女,又有才学。当时你扮成男孩去私塾的时候,比我们学得都要好。如果不是桓弼,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愿意嫁到这个小地方。”
“但是我能怎么办?我有两个儿子,和一整个白云坞,这些就是我的事业。”
“确实是两个好儿子。”郗鉴感叹道。
“道徽的志向我一向知道,只是你从来不愿和俗世苟合,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孔夫子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但我不认同这句话。”
郗鉴抬起了头,想看看这个妇人能说出什么见解。
“如果人人都不入危邦,不居乱邦,那么这些国家不就完了吗?那里的百姓要怎么办呢?现在天下就是一个大的危邦,如果逃避,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自己眼下的事情,就是天下。”
郗鉴呆住了,他从来想的都是家国天下这些大事。因为时局混乱,看不到希望,所以可以很自然地自暴自弃。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对时局产生影响。
自己的事情,就是天下。
他眼睛里终于闪出了光芒,微微笑了一下,“哈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能有什么长进,没想到见识还不如一个村妇。”
他们于是开始谈论起时局来,直到夜深了,才让佣人把郗鉴送回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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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以儒雅著名,不应州命。赵王伦辟为掾,知伦有不臣之迹,称疾去职。及伦篡,其党皆至大官,而鉴闭门自守,不染逆节。”《楚书·列传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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