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那是桓弼临死前嘱咐桓宣交还给她的。二十岁时,桓弼第一次去京城当官,她特地将这块在王家祖祠开过光的玉佩交给丈夫,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这样王家的列祖列宗也会保佑他好运。
一开始桓弼作为齐王司马冏的部属,在京城一番残酷的斗争后被东海王赦免,于是赋闲在家。三年前,朝廷竟然又重新征召桓弼为长史。
王雍容当时以为,这都是玉佩带来的好运。
她还记得在她送别时,桓弼意气风发的样子。然而自他一入京城之后,家书渐希,语调也渐渐从喜悦变为忧虑。
对刘渊的战事败多胜少,朝堂上东海王和圣上明争暗斗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几个月前,两位大人物的矛盾激化。皇上密诏苟晞勤王,一场内战即将爆发。
幸运的是,几天前桓弼又写来家书,东海王暴死,待随王司徒送完东海王最后一程,他就打算离开军队。几日之内,定可带着儿子回到白云坞,然后举家搬去江东。
她又以为,这是玉佩带来的好运。
现在丈夫已经战死,但自己这个顽劣的儿子似乎又有了长进,看来命运实在是不可捉摸,玉佩这种俗物又知道些什么呢?
突然,一声高叫打断了王雍容的回忆。只见桓宣眉头一紧,面露痛苦的神情,“坏了!”
“怎么了,宣儿。”王雍容俯身探问道。
命运的钟又敲响了一声。
“糟糕,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娘,我们白云坞有大麻烦了!”
众人面面相觑,当家的在苦县战死足以让人悲痛,但没想到更糟糕的消息还在后头。
“娘,你还记得,之前爹爹在家书里提到过的那个范主簿吗?”桓宣躺在床上,无力的说。
王雍容点点头,但那个姓范的,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丈夫对那个同事印象特别不好。
“爹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大,口无遮拦。之前在酒桌上他曾经说过谯城在苟晞的保护下粮草充足,富甲一方。”
“你爹说得没错啊?怎么了?”王雍容有些不解。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范主簿显然听进去了。我去寻找马匹救爹爹的时候,看见一伙乱兵,约莫有五百人出头,正簇拥在范主簿身旁,这伙人在他的鼓动下决定往东逃,到谯城去抢粮食,说什么打到谯城,就有小米吃。”
“但是他们去进犯谯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娘!我们白云坞就在谯城正西边,他们去打谯城,那我们就是必经之路。”
众人恍然大悟,兵过如篦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前些年襄城郡的流民就述说过王弥石勒的残暴,而他们之中多数就是被盗贼抢光了粮食钱财,不得已放弃土地背井离乡。而现在乱兵比盗贼更可怕,毕竟王弥石勒已经有志于天下,开始约束部属,而对于一群逃兵,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们。
“可北边的蒙城不是还有苟晞苟将军吗?”王雍容继续追问。
原来谯郡之所以能在前几年的乱世中勉强保持安定的局面,是因为名将苟晞驻扎谯郡北方的蒙城,其他势力不敢贸然入侵。
作为西晋的救火大队长,苟晞之前连续击败过汉国的石勒、王弥、刘曜、呼延晏,时人都认为他是当代的韩信白起。在王司徒的十四万大军败亡后,苟晞更是晋室在中原唯一一支靠谱的军力了。
“唉,你们还不知道吗?苟将军已经从谯郡撤防了”,桓宣哀叹了一声。
王雍容大惊,捂住了嘴巴。围观的众人马上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可怕之处。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燕燕也皱起了眉头。
“苟道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苟道将了,他现在正做着当魏武帝、司马宣王的梦呢!现在他的主力应该都在西移,想从洛阳接走皇上,挟天子而令诸侯。这个时候,兵力是不能贸然分散的。
“何况苦县离谯城只有六十余里,苦县大战的时候他苟晞都没有派一兵一卒支援,可见他在谯城确实没有什么军队了。”桓宣闭上眼,仰天长叹。
见桓宣分析得有理有据,众人议论纷纷,陷入惊惶之中。
桓景不禁紧锁眉头:这和他预想的轻松穿越完全不一样,一开始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说之前的急救是个热身,现在他马上就要迎来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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