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林如海送林家族老出来了,看到了一身直裰的贾圭立在一旁发呆,族老都好奇此少年人是谁。
一行人见过了,林如海带他进了书房。
“圭儿吃茶。”
他眉间憔悴,眼窝深陷,那张英俊清癯的脸庞愈加显得棱角分明。下人奉上茶水,便强笑道:“我已看了今年南直隶武科乡试的乙榜,圭儿,恭喜你,从此你就是举人老爷了。”
“十四岁的举人,虽然隶属武科,但仍称得上少年英才了。切不可得意忘形,以免重蹈伤仲永覆辙!”
贾圭道:“侄儿谨记!林姑父,您应该能看出来,侄儿回来得很急。实不相瞒,侄儿有事相求……”
“哦?”林如海眉头一挑,心里了然,“圭儿,你是不是又惹事儿了?”
贾圭苦笑,只得将大闹甄府之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林如海眉头紧锁,埋头斟酌。
“姑父,我本来有意到甄家老太太那里辩解一番的,但甄禔父子欺人太甚,一出来就居高临下、趾高气昂,还说什么‘丢进莫愁湖喂鱼’,我好歹也是贾家的人,甄贾两家则是世交,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这谁忍受得了?人活一口气,所以才恃武勇大闹了一番……”
“你的做法确实欠妥了,但……”林如海摆了摆手,又叹道,“这个甄宝玉,不比玉儿大几个月,如此年纪就兴龙阳之好,应嘉兄家教不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贾圭道:“是啊!那小子忒混账了,当时伸过来咸猪手时,我是又惊又气,倘若真被他得手了,我的冰清玉洁就被他给毁了……”
林如海突然想笑,憋了好一阵子,便说:
“圭儿,此事说小很小。以应嘉兄的为人,问明原委后,非但不会怪罪你,反而要给你赔罪呢。关键在于甄家的老太太。老太太如此宠溺宝玉,她那边,委实不好处理……”
“姑父救我!”
“你先别急。林某这便给应嘉兄写信,让他谎称已经抓到了贾圭并打了个半死,丢进莫愁湖喂鱼了。”
“这不就是‘拖’字诀?这能成么?”
“甄家老太太乃是太上皇的乳母,别说林某,就是皇上来了,也不敢拿她怎样。不拖,还有什么办法?”
贾圭无奈说:“好吧!只有时间才能冲淡甄家老太太的忿恨了!”
林如海又道:“圭儿,你姑母……似乎不中了。林某念及玉儿无人依傍教育,和荣国府老太君商定送玉儿进京,由她老人家亲自承养。老太君来信会遣大内兄之子贾琏来接,然林某对于这位贾琏知之甚少,你正好同行,一来路上帮衬一二,林某安心落意;二来进京参加会试;三来躲避甄家老太太的为难;一举三得,可谓适逢其会矣。”
“侄儿领命。”贾圭又作揖,“不管姑母如何,您是林家的顶梁柱,还望您保重身体,切勿悲伤过度。”
林如海心里一暖,因“嗯”了一声。
想到林如海未来的下场,贾圭忍不住试探:“林姑父,如今新皇即位五年,有意实行新政,以两淮盐政在财政体系中的地位,必定是重中之重。您何不借姑母病重的机会,上疏致仕?”
林如海诧异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侄儿自己想的。”
林如海一滞,便正义凛然地说:“我林家垂古今未有之旷恩,林某虽肝脑涂地,岂能报效万一!况新皇施政,正是我林如海大显经纶、大展奇才的绝佳机会,岂可轻言致仕?”
“既如此,姑父一定要谨慎行事。自古以来,官场之恶,猛于虎也,《小旻》有言: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林如海陡然一惊,愀然不语。
当天傍晚,贾敏上房。
熏笼、手炉、绣幔,红毡俱全,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味儿,引人不适。
帷幔之后,传出来异常虚弱的声音:
“玉儿.欲.往贾府,圭儿有何见教?”
贾圭恭敬地回答:“侄儿并无高见。”
“圭儿年方十四,就高中南直隶武科经魁,可谓是年少成名。我贾家沉寂多年,终于出好苗子了。”
“不敢承姑母的夸奖。孔融让梨,曹冲称象,司马光砸缸,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成名;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霍去病弱冠之龄封狼居胥,王勃十六岁登科及第,与他们相比,侄儿算得了什么?”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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