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科院试结束,江宁府取得武生员功名者总计二十一人,贾圭名列第十一。
二十一人,这人数委实少得可怜。朝廷规定武科录取人数要达到文科的一半,但除了山东、北直隶、山西、陕西几个出豪侠的省份,其他省份往往取不够,最主要的原因是难度偏高。
武考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武,很难腾出时间背诵经书,每遇内场考试,作弊的、交白卷的、涂抹的、错别字一大堆的、写草书的屡见不鲜。
立国将近百年,“以文抑武”的风气固然不可逆转,但武科的难度始终没有降低。
一方面是统治者宁缺毋滥,凡武进士,一甲直授从三品及以上的武官,比如参将、指挥同知、顶尖侍卫;二甲直授从四品及以上的武官,比如守备、指挥佥事;三甲至少能授个副千户。和文科一样,武举人也能做官,混几年混个百户没什么问题;有时候,武秀才都能混个总旗。
另一方面是以武入仕的途径不止科考一条,还有恩荫、行伍提升等。
话说贾圭如愿以偿,终于成为了传说中的“武秀才”,当即在如归客栈设宴,先宴请作保人季衡、互结的张桓、李塱、杨昉、任廓;后花费二十两白银贿赂教习千户魏焯、团练使顾岩,从此不必每天去校场点卯。
随后,薛蟠、甄祉、贾珲、贾珆来如归客栈道喜,又是一番虚伪的应酬。
酒酣,贾圭忽然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珲大哥,珆大哥,我父亲留给我的祖宅可好?今儿我想回去住一晚。”
他佯装对贾敕霸占祖宅之事一无所知。
贾珲、贾珆对视一眼,顿时打起了小算盘。
实际上,贾圭自回来金陵,从未去宁荣街拜见贾敕、贾教,为此,他两人多次当着小辈的面儿咒骂贾圭,连带着贾珲、贾珆也对他不满起来。若非畏惧他的武勇,早数落开了。
薛蟠、甄祉感到好奇,便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贾珆哂笑道:“圭哥儿,你的祖宅……”
贾珲则装傻充愣:“敝老爷还有留下来的宅子?圭哥儿,你是不是记错了?当年,敝老爷为了还债,不是把宅子、田亩、铺子都抵给我爹了?”
贾圭瞪大眼睛,惊讶道:“是吗?东廊下挨着敕老爷院、背靠帽儿巷的那座三进宅院,不是没有抵给敕老爷么?”
“你是说我家东边的宅子吧?也抵给我爹了。圭哥儿,你那时年幼,不晓得敝老爷欠下了多少债。”贾珲一脸痛惜,“唉,要不是我爹帮着他堵缺儿,恐怕现在都没有还清呢……”
贾珆忙道:“圭哥儿,你考中武秀才,是咱们贾家金陵十二房的大事儿。即使没有宅子,咱家那么多族人,哪里不能住了?甭说了,今儿回宁荣街,就住我家!”
说罢,拍胸拍得当当响。
贾圭蹙眉道:“这就奇了。二月底的时候,我考完县试,在江宁县县衙的档案室看到了几份有关宁荣街的红契,东廊下那座三进宅院,归属人分明是敝老爷,难道当初我爹将宅子抵给敕老爷的时候,没有到衙门备案?那、还能作数?”
古代的地契、房契,未向官府备案的称为“白契”,经过官府备案登记的称为“红契”。但备案是有偿的,要交一定程度的契税,还得打点胥吏,否则会一直拖,直到你奉上孝敬,寻常人家承受不了,通常立白契。
以贾敝的性格,怎么可能去官府备案,贾圭不过是扯大旗。
贾珲、贾珆神情一滞。
贾珲道:“圭哥儿,我爹和你爹是生死兄弟,不会刻意区分彼此。兴许出于这一点,转让时并没有去衙门备案……”
贾圭心里冷笑:去他娘的生死兄弟,贾敕者,贾扒皮也。你可真行……
贾珆想了想表示怀疑:“圭哥儿,你真看清了?况我贾家的宅院大都位于两府廊下,而两府乃是敕造之府,想来不需要备案吧?”
贾圭道:“珆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两府是敕造之府,但四周围绕着的廊庑属于私人住宅,和‘敕造’有什么亁系?”
薛蟠听了,满不在乎地说:“圭弟,不就是一座宅子嘛,你想要,大哥送你一套便是,计较旧时的烂账亁么?”
贾圭心里暗骂,薛蟠此话,简直是神助攻。
“薛大哥,弄清楚我的祖宅是什么回事儿,和你送我宅子是两码事儿,怎能混为一谈?”
薛蟠看到他那极有深意的眼神,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
贾珲忙笑道:“圭哥儿先别着急。事隔多年,当事人已不在世,那时的烂账很难算得清。待我回去,问问我爹那宅子究竟是如何转让的,赶明儿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贾珆道:“很是,很是。合该由长辈来处理。”
甄祉瞅准时机打哈哈:“事儿说完了,咱们继续吃酒!”
说着一扬脖,率先喝了一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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