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当世第十九章 童叟无欺张玄一
第十九章
与老都讲恳谈一番,得其允诺,薛振锷算是放下了心事。临睡前回想老都讲今日讲述经文,隐隐有所得,而后睡梦之中又有灰蛇腾舞,撞入己身崩散开来,恍然间才知道,那是个玄字。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便是两腿酸涩、肿胀也尽数消除,薛振锷穿衣之时便回想起那怪异的‘玄’字,心中暗忖,好好的字非得弄得如同鬼画符一般,也不知这怪异字迹是甚地门道。
今日无早课,用过朝食之后,估算了下时间,薛振锷裹了大氅径直寻向后山竹林。
这两日一直清粥小菜,嘴巴早就澹出个鸟来。回想起那大半入了张玄一腹中的兔子,更是让薛振锷腹诽不已。若非张玄一,那兔子肉起码够他吃上两日的。
他熟门熟路的穿林而过,临入竹林前四下张望,却不见殷素卿的身影。抬眼看了下日头,估计时辰尚早吧?
此番运气糟糕,三个套索有两个触发了,却又被猎物挣脱。看足迹,也不知是套中了狐狸还是狼。剩下一个套索原样完好,不曾触动。
薛振锷叹息一声,干脆又照着原样重新布置了一番。待从竹林里出来,却见远处有一高挑坤道身影快步离去。
那一方竹林旁的巨石上,赫然用鹅卵石压着一封信笺。他思虑一番,行到巨石旁取了信笺。
封皮无字,内中信件只写了一段话:“偶感风寒,最近不去了”。
字体娟秀中透着一股子铿锵,一如殷素卿其人。薛振锷微微一笑,将信笺收好。
这小公主颇为有趣,重情重义,虽恶疾不能夺其志,偏又惠质兰心,可谓侠骨芳心。可惜生在天家,便是恶疾痊愈,只怕也不能如其所愿纵剑江湖,要么化作笼中鸟,要么嫁做他人妇。
今日山风呼啸,薛振锷不再久留,当即回返紫霄宫。刚回耳房,便有火工居士造访,送来了一封家书。
本以为家书是便宜父亲薛珣写的,展信一观,不想,却是外祖所书。
信中情真意切,多有关怀。读着信笺,薛振锷隐约从记忆中回想起这位外祖。
外祖孙长义乃是金陵豪商,十四年前榜下捉婿,将薛珣强行绑回家中。外祖家中有四女,当日便将四女一并叫上来,让薛珣择一成婚。
薛珣百般不从,外祖恼火之下,干脆将薛珣关了柴房。待三更时分,二女……也就是薛锷的生母悄然开了柴房,送食送水,解了绳索,又送了盘缠,这才让薛珣逃出外祖魔抓。
而后桥段就有些恶俗了,薛珣感其恩义,又闻听外祖要将二女嫁与勋贵做填房,当即带着一群友人上门提亲。
婚后夫妻恩爱,可惜天不假年,薛振锷生母染了恶疾,六年前撒手人寰。
事情还没完,薛振锷母族——也就是外祖一家本就是豪商,这年头士农工商,商户纵使再富也没什么地位,所以才榜下捉婿,绑了薛珣。
薛振锷的生母一过世,外祖孙长义老爷子就坐不住了。不过半年,便不辞辛劳亲自将薛振锷的小姨送到薛家,只说感念薛珣不易,让小女代为照料薛振锷。
现在回想起来,老爷子的意思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不过是想让薛珣续弦薛振锷的小姨,将两家重新捆绑在一起。
此番外祖信笺之中旧事重提,明面上只字未提,可话里话外都是让薛振锷催促其父续弦小姨。
薛振锷放下书信苦笑挠头,这外祖也真够可以的,让外孙劝女婿娶小姨子……
不过话说回来,薛珣与小姨朝夕相处六载有余,只怕早就情愫暗生。若非顾忌薛振锷感受,早就玉成好事了。
想想薛珣为了医治自己东奔西走,薛振锷觉着不能让便宜老爹一直孤零零的,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即将信笺交给十方堂的知客道人,若有道士下山游方、或拜山的善信居士经过江西,自会将信笺带到。
至于何时带到,知客道人只说快则三月,慢则半年。习惯了三日到货的薛振锷憋着一口气,真不知该如何吐槽。
难怪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此时出门远游,弄不好就死在外头,真真是生离死别。
转眼又到饭时,薛振锷去灶房取了食盒,熘熘达达朝着后山而去。此番他学了个乖,平地便快行两步,上坡就缓缓而行。
经过那方石坪时,却见张道人的草庐搭了个七七八八,内中却不见张玄一身影,也不知这老骗子去哪里骗吃骗喝了。
又复上行,足足用去大半个时辰,这才到得困龙洞前。
薛振锷知晓洞中人自困于此,却不敢大意,小心提着食盒近前,这次却没把食盒放在栅栏旁。离得老远,他便将内中餐食一样样取出,放在栅栏一尺远处,这才提着食盒退后两步,咳嗽一声道:“吃饭啦!”
洞中锁链响动,好一会那阴晦的身形才出现在栅栏边。魔修德阳透着遮面长发瞥了一眼,轻笑道:“你这童子倒是长了记性。”
“彼此彼此,吃一堑长一智。”
那魔修矮身将饭食一样样取过,盘膝而坐,缓慢吃将起来。他口中吃着食物,却好似不曾感知其味,只是机械咀嚼,目光始终阴冷盯着薛振锷。
“昨日那老道怎地没来?”
“老道长自负修行在身,怕被你过了魔气。”
“呵,呵呵,哈哈哈……”魔修突兀地仰面而笑:“真是笑话,不过一介凡俗,哪里来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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