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知道,大户人家子弟的贴身婢女,大抵婚后都要做通房丫头的。又或者顾忌女方家世,婚前干脆草草配了人。可总归是小主人的启蒙对象。
美婢近在眼前,一颗心全都记挂在自己身上,奈何年幼体虚,且朝不保夕……还不知能不能熬过这肺痈呢。
薛锷便宽慰道:“记得,怎会不记得?你在我屋中七年,便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不料,这话一出口,晓蝶哭得更伤心了。薛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虑半晌才隐约有了点念头。就自己这身子骨,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两说,只怕晓蝶是生怕再也见不到自己了吧?
他叹息一声,擦了双脚,趿拉着鞋子上前揉了揉晓蝶的头。
有些尴尬,小女孩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看人都要仰起头。
“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没听我拜了师父吗?我那师父神通广大,区区肺痈,略施小计便能手到擒来。待过上两年,我身子好一些,便求师父放我下山,到时带你去吃桂花糕可好?”
“噗……”晓蝶破涕为笑,用帕子擦着眼泪嗔道:“二郎又哄我。见天说要带我去吃桂花糕,到如今一次也没吃到。”
薛锷道:“这不是不让我出门吗?等身子好了,大人也就不拦着了。”
“那说好了,二郎要快些来寻我。”
“好。”
晓蝶塞好帕子,吸着鼻子道:“天色不早,我伺候二郎宽衣。”
褪去外套,一身单衣的薛锷顿时冷的一个激灵,赶忙钻进被窝里。那被窝被汤婆子烫得很是暖和,薛锷顿时缓了过来。
看晓蝶忙活着将水盆收拾了,薛锷当即道:“门窗不要关严实,烟气中毒就遭了。”
晓蝶回道:“二郎又胡说,这是上等的银霜炭,哪里来的烟气?”
薛锷叹了口气,琢磨着一时半会儿没法跟晓蝶解释清楚烟气跟一氧化碳的区别,便强自辩驳道:“便是银霜炭也只是烟气少一些,又不是没有。总之留些缝隙,小心没大错。”
“晓得了。”
拗不过薛锷,晓蝶跟房门留了个细小的缝隙,便返身回来,褪去外衣,只着亵衣,钻进了薛锷一旁的被窝里。
薛锷缩在被窝中,心思繁杂。窗外传来轻缓鼓声,薛锷心道这便是暮鼓晨钟中的暮鼓了。
和尚们大抵用钟声传递时辰信息,而道士们则用鼓声。
那鼓声一过,整个道宫彻底安静下来,只闻隐约的莺啼猿鸣。
薛锷本是北方某重工的一员,十几年前一毕业便参与该重工重组改制,亲眼见证该重工死而复生,再到重现辉煌。他自己也从普通的毕业生一步步成长为集团最年轻的副总。
除了情感有些坎坷,他这一生可谓顺风顺水。
怎么就莫名鸠占鹊巢,来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薛锷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死的。最后的记忆,只是自己带着团队飞抵曼谷,第二日要与泰方商讨项目招标事宜。
莫非自己在招待宴会上醉死过去了?还是被竞争对手投毒暗杀了?不得而知。
想到此节,薛锷伸手摸向自己胸口,那里挂着一块鸟纹玉璧。这东西是他在曼谷唐人街闲逛时花了大几千块买的,奸商声称是南北朝时的古董。
奸商嘛,民国的能咋呼成明代的。
是不是古董不得而知,薛锷买它只是冲着这块玉璧籽料不错。没成想,前日鸠占鹊巢,醒来后薛锷第一眼便瞧见自己手中握着的玉璧。
莫非此番际遇是拜这块玉璧所赐?
他暗自把玩,一旁的晓蝶窸窸窣窣翻过身来,悄声问了一句:“二郎可睡下了?”
薛锷心思繁杂,哪里有心思宽慰这小俏婢?当即闷声不语,假作已经睡着。
半晌没得到回应,晓蝶轻叹一声,身子拱将过来,贴合在薛锷身旁,那如兰的吐气却弄得薛锷脸庞有些痒。
他暗自摸索玉璧,想要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有何古怪。奈何除了摸索出玉璧上的鸟纹凹凸,旁的什么都没摸出来。
炭盆里炭火暗红,将室内烤炙得愈发温热。薛锷如今这身子弱得很,不片刻便浑浑噩噩,睡将过去。
被窝之中,那握在手中的玉璧隐隐泛起光华。睡梦中的薛锷恍忽间身处一片空旷所在,但见两条灰蛇上下翻飞,彼此纠缠,时而组成个‘入’字,时而又弯折好似个‘弔’字。
他正疑惑间,就见两条灰蛇陡然朝他冲将过来,一先一后钻入体内。他心中一惊,而后骤然有了明悟,原来那是个‘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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