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垄中并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在他看来,汉王是自己生父的事情不可能露馅,更何况,自己在对联、赈灾等等环节,似乎都成功“蒙”住了宣德,为何还会是死路一条呢?
郑和坐在椅子上,冲着阿垄冷冷一笑道:“想不通吗?呵呵,实际上,从你对出‘春秋半存江山入秦’下联时,你就不再是个活人了。”
阿垄一脸疑惑,郑和慢慢说道:“这副对联足以流传千古,难道你想和皇上一起分享这份莫大的荣耀?史书上会怎么写,难道写帝王与一个小小的仆役心心相印?这是一段佳话还是一段笑话?”
郑和的话,如巨锤砸中了阿垄的胸口,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和。对啊,这副对联横贯古今,大气磅礴,宣德还指望着这副对联浓墨重彩地为自己扬名呢,怎么会允许一个奴仆和自己同联而列,一起分享这份殊荣?看来自己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宣德对“千里镜”好奇罢了。
说白了,“千里镜”不过是能暂时拖延下时间罢了,时间一到,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小先生,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我有一事相询,还请如实告知”,郑和抿一口甘蔗汁道。
“大人请问”,阿垄点点头。
郑和站起身来,在书斋中来回踱步起来,突然一回头,冷冰冰地问道:“汉王与你是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阿垄接口答道,虽然他尊敬郑和,但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莫瞒我”,郑和死死盯住阿垄道:“汉王临死前,曾大吼‘一垄地十根苗,还有一根是野草’,嘿嘿,‘十棵苗’被吊死了,那一垄地上的那根‘野草’呢?不是你,又是谁来?”
阿垄目瞪口呆,只感到脊梁骨发凉。
“回答我,是不是?”郑和隔着桌子探过身来,双目圆睁,狼一般紧紧盯着阿垄。
阿垄心下一惊,继续混赖道:“不是,想必那只是不知名的童谣,大人您想多了。”
“好,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故事,听完之后,说与不说,全在你自己了”,郑和站直了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起来,讲起了一件往事。
郑和清楚地记得,那年自己十九岁,祖龙爷朱元璋亲率大军入云南,摧枯拉朽般剿灭元朝的残存势力。毫无悬念,朱元璋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云南残军不堪一击,但是自己惹谁了?战乱中居然被抓去惨遭阉割,在军中被迫做了秀童。
一个男子惨遭阉割,谁受得了?一个月黑风高晚上,郑和将腰带悬在一棵核桃树上,准备了结自己残缺的一生。不承想,树顶一个顽童却跳下来一刀砍断腰带,又一核桃砸在他脑门上,以司马迁惨遭宫刑写出《史记》的故事调笑自己,郑和心胸豁然开朗……
那一年,郑和十九岁,用核桃砸他头的朱高煦十岁出头。
郑和老泪纵横道:“汉王从未向人讲过对我的救命大恩,世人称我为‘三宝太监’,但只有汉王,私下里调笑时叫我‘宝儿’,你还记得汉王临死前那一声‘宝儿,保~我一儿’吗?他……他是在托孤啊!”
“扑通”一声,阿垄跪倒在郑和面前,心下一横道:“郑大人,汉王确实是家父。”
“好啊,恩人一脉不断,这是好事”,郑和颤抖着双手,弯腰扶起阿垄,他又抹一把眼泪,笑道:“嘿嘿,汉王你个老东西,私下里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连我也瞒着,真不够意思了啊!”
阿垄也愣住了,问道:“郑大人,您真是厉害,您又是怎么猜到,那‘野草’就是我呢?”
郑和没有回答,却伸出一根手指在养着金龟的大瓮里蘸了蘸水,转过身来,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垄”字,说道:“你的名字,就是天大的破绽。”
阿垄不明就以,呆呆地看着郑和。
郑和微笑道:“汉王府中,上上下下都叫你阿垄,这个‘垄’字上为‘龙’下为‘土’,很简单嘛,想想朱瞻坦的‘坦’,朱瞻域的‘域’,还有朱瞻域的‘域’……嘿嘿,你当我傻瓜啊!”
阿垄大惊失色,郑和喝了一口甘蔗汁,向阿垄说起了“土字旁”的来历。
原来,这种取名办法源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朱元璋深信周易,严令必须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为子孙后代起名,而汉王朱高煦儿子这一辈,就必须按照“土”字偏旁取字,朱瞻坦、朱瞻域等人的名字,也严格恪守着这条原则。
“‘水无两点难为冰,土加一横便为王’,更何况,你还是个‘垄’字”,郑和抿一口凉茶笑道:“朱瞻坦、朱瞻域、朱瞻坪,‘土’字都在左边,据我所知,你这一辈里,‘土’字在下者,只有一个人,汉王对你够看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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