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打开城门,迎接上差!”
传令兵雄厚的嗓音,回荡在旷野之间。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上油的马车再一次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王斌魂不守舍的随着吱呀作响的马车,浑浑噩噩的进入了大同城。
悠长的门洞隔绝了两个世界,城门外,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甚至能远远看到几十里外起伏的燕山上星星点点的烽火台,而城内,厚厚的砖墙将大草原的辽阔切割成了整齐的方块。
请君入瓮!
城门门洞的尽头,便是四四方方的瓮城,四方的城墙上,无数穿着赤红色战袄的大同守军好奇的望着瓮城中桀骜且锐气十足的“三千营”精锐。
马青和早就等候在瓮城里的李让把臂言欢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方才隔着城墙和护城河的摩擦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倒是双方的亲卫,穿着铁甲披膊的李家亲卫和环绕在马青身侧的瓦剌的骑兵,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息!
“还得是京营的爷们,看看,龙精虎猛!看来朝廷还没有忘记咱们大同,直娘贼,都别歪着了,把身边这点零碎收拾干净了,阳石口血债,是时候问鞑子要回来了!”
守军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个别胆大的兵卒甚至直接冲进了瓦剌骑兵当中,热情的牵着一脸懵逼的战马的缰绳,荤素不忌的开着玩笑,说是要带着瓦剌骑兵进城找耍子。
“这位,这位大哥,赶了这么久的路,喝,喝水!”
王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鼻子底下,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粗砾的陶碗。
一名说年轻都很勉强小孩子拖着一身明显大了太多的破旧袄袍,努力踮起自己的脚,将手中的水碗递给了王斌。
“谢,谢谢!”
望着眼前这个前世可能连初中都还没有毕业的小卒,王斌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了眼前的这碗水。
“这位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他爹,他哥,都没在了阳山口,别介意哈!”
王斌一碗水还没有尽饮,一名胡子拉碴的老兵噌的一下就冲了出来,和才顶替父兄兵户身份的小孩子不一样,像他这样在一场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老兵,一眼就能透过王斌身上层层的战甲,瞅见里面那件透露着危险的飞鱼服。
“嗯,没事!”
王斌手上动作一滞,随即扬起头,将碗中的清水一饮而尽,随即从马青丢给自己的荷包中摸出了一颗金瓜子,朝着少年兵招了招手。
大明律,军户无马者,坐粮一石,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收入,合计,也不会超过四两银子。
就是这四两银子,自仁宣之后,能发到普通军户头上的就越来越少,而王斌手上的这粒金瓜子,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十两雪花银,饶是明白锦衣卫危险的老兵,还是下意识的放下了护住身后少年的双手。
少年兵懵懵懂懂的走上前,王斌将手中的金瓜子塞进了少年的手中,然后将一整个装满清水的瓦罐拎在了手上:
“谢谢你的水,既然接过了父兄的衣钵,就要好好杀敌,你现在这一身,别说杀鞑子了,就怕这个冬天都难熬过去,这颗金瓜子,怎么也值个十好几两白银,去找个信得过的匠人,好好倒持一身家伙,去吧!”
少年愣愣的看着手里金瓜子,望着渐渐走远的王斌,忙不迭的将手中的金瓜子塞进了怀中,猛然回头,却砰的一声,撞进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影当中。
“猴崽子,胡乱撞什么呢!去一边去!”
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一把将少年拉扯到了一边,将手中的关刀儿臂粗刀柄猛地向地上一顿,寸许的青砖,齐齐碎裂。
“前面那个,进城也不知道些规矩,手中若有些财货,也得先紧着爷们这些厮杀汉子,不然,城里城外厮杀起来,可就要仔细自己脑袋上这二斤半了!”
王斌皱了皱眉头,但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普通士卒惧怕锦衣卫的名头也就算了,就连一身铁甲,明显是将校家伙也来为难一千多人的队伍当中唯一心向大明的这几个锦衣卫,王斌恨不得仰天大叫,让现场的明军都知道,眼前的一千多“援军”,腰间的长刀上,才沾染上四万多明军的鲜血。
可他却不能,眼下的大同城,除了数千才从阳山口死里逃生的老兵之外,剩下的,都是和刚才那个少年兵一般,勉强收拾好亲人战死的背上,顶替名额吃上军粮的军户后人,就连最高指挥李让,实际上都是瓦剌人的内鬼,这一嗓子不喊出去倒还好,真要是喊出去,自己这边几个人性命不保也就算了,只怕好不容易从阳山口溃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大同守军,也会在连连噩梦中,彻底奔溃。
王斌冲着老蒋招了招手,将手中的水桶放下,示意大家围过来喝水,现在的他,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这几个把他从死人堆里面刨出来的老伙计了。
大不了,抽个冷子,离开大同,南边不远就是蔚州,过了房山,直接回京师,这个地方都是你也先的鬼,我打不了回四九城找谦儿哥,看是你的铁骑弯刀硬,还是京师城头的红衣大炮硬!
“你倒是个好汉子,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手中的关刀硬!”
身后身穿甲胄的军官哪里受过这等气,猛地一脚提起了关刀,猛地一声惊雷,沉重的关刀就像是飞转的车轮一样,混淆着,朝着王斌的脑袋批了下来!
刀风,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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