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蜀国公端坐在案几前,眉头微皱,沉默地看着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域巫医舞剑做法,把整个屋子都弄的乌烟瘴气。他实在是个很气派的皇子,在赵佶的诸多皇子中,就属他算得上文武双全。如今执掌皇城司,握住了杀伐的权力,坐在这里,也多少也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新官上任,自然是代表皇城司出现在此。而他来这里的原因说来可笑,因为这间府邸的主人,大宋燕王居然中邪了!
燕王妃病急乱投医,慌慌张张地差人找来了京兆尹、六扇门、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乃至于他这位蜀国公赵构——只要是能和邪术妖法攀上些许的关系,都被她邀来,为了破那莫名招惹上身的咒术。
“小公爷,我家王爷平日里可是最疼你的!如今被歹人下了咒,可全指望你们了!”燕王妃是个没主见的妇人,哭哭啼啼了半日,哪里还有半点亲王府的尊贵。他接手皇城司不过月余,自然也磨不过燕王府的面子,半推半就地跟着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却也没看出半点头绪。
一行人就这样堵在燕王府的一处厢房前,平日里诗酒风流的那个燕王赵俣,如今披头散发瑟缩在库房的一个角落里,脚踩一箱银子。稍有人靠近就会大喊大叫,喊得也全是什么“银子不是我拿的”或是“杀了那个死东西、杀了那个死东西”这样的疯话,也不知究竟是受了怎样的刺激。赵构本想借着皇亲的身份往上凑一凑,也被这燕王叔扔了好一通东西,他努力接住了几件看上去蛮名贵的茶杯,更多的东西砸到他脚边,碎成满地碎片。最后还是两个西域来的神棍不吝皇家忌讳,将这大宋燕王捆到了柱上,他方才有机会来查探一眼。
除了皇城司,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也凑了过来。那银子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异样,银子打着官印。据燕王妃说,这银子似乎是从桂清阁运过来的。平日里桂清阁与达官显贵往来颇多,照理说有这一箱银子,就算是明目张胆的贿银也不奇怪。只是那疯癫的燕王大人一直围绕着这银子打转,倒是让这些人心生忌讳,围着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敢上前去的。
“看着像是户部府库的库银啊……”京兆府一位跟着来的捕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的官职微末,也就是在汴梁城中查些诡秘奇案有了些名头,才被邀请过来。此时他被挤在这些汴梁城中排的上号的显贵后面,只能从缝隙里探头看几眼,却还是眼毒看出了些许线索。
“库银?桂清阁又从哪里来的整箱库银?”赵构无意间听到了这话,也跟着起了疑。就算桂清阁手眼通天,弄到户部库银到不奇怪。可像这样将整箱库银用来贿赂一位亲王,当真也有些肆无忌惮了一点。
他刚转过身,想和那位捕快再多攀谈两句,却被一连串的惊叫给打断了——似乎是那西域巫医的仪式见了效,被绑在柱子上的燕王开始拼命挣扎,没过多久就开始剧烈呕吐。最开始还是一些黄绿色的酸水,到后来呕出来的就全是黑红的血了。
“住手!住手啊!叫他们住手!”燕王妃突逢变故,发疯般地指挥健硕家仆冲上去,想把燕王给放下来。却不料略微有些发福的赵俣挣断了捆住他的绳索,随手就抓住一个还在帮他解绳子的家奴,冲着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看上去哪里还是那个风流俊朗的燕王爷,倒像是个嗜血的野兽。
两个西域来的巫医也愣在了原地,显然燕王那反应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赵构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想明白事情的关节:“有问题!那烟有问题!”
燕王爷闲散管了,府内自然也懒得蓄养府兵,十几年来只有几个护院撑场面,这等时候自然也指望不上。年轻的蜀国公到底是年轻气盛,又是皇子身份没那么多忌讳,他顾不上管那边乱作一团的燕王夫妇,飞起一脚将其中一名巫医踹翻在地上。
另一边,不待人吩咐,那位入府以来只说了一句话的六扇门捕头就上前自觉按住了共犯。意图谋害皇家亲王,这可是近年来汴梁城中少有的大案!虽然他专查涉及怪力乱神的案件,对这种权谋之事无甚兴致,可功劳送到了眼前,却也没理由放过。他本以为这些犯案之人多少会激烈抵抗,甚至使出些奇诡的秘术也未可知,哪知道那巫医却一点不像练家子的样子。被他手上稍一紧便扣在地上。只是皇城司、京兆府与大理寺都有人被邀来此处,事发得又突然,这位沉默的捕头看了看正面面相觑的上官们,一时竟不知究竟该将嫌犯交给哪家官府。
最后还是初尝权力的小公爷站了出来,这里原本也就属他身份最为尊贵。如今还领了皇城司武德校尉的实缺,自然高出京兆府和大理寺一等。他踏上一步,踩住那挣扎着想要逃走的西域巫医,一把扯掉他脸上涂得花里胡哨的面具,仿佛扫掉积累了整个上午的烦闷:“一点不入流的江湖把戏,也敢来招摇撞骗!绑了这厮手脚押回皇城司,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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