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宰相这一走,还顺带带走了不少心腹。
如今这朝堂上下,除了帝党就是太子党,且不说本就和萧宰相有仇,就连那群墙头草们,人走如灯灭,自然也不会帮着说话。
不仅如此,还要狠狠地踩上一脚,吐口吐沫再走,方为痛快。
如此一来,原本剑拔弩张的仇人,此次竟是出了奇的和谐。
段达打了个饱嗝,似笑非笑地碰了碰于文庆的肩膀,低声道:“于公,今儿胃口如何?”
于文庆忙摆摆手:“老咯,老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胃口大,心气儿大。”
“哈哈,可我看于公你精气神好着呢,能多吃个十几年没什么问题。”
见于文庆退让,段达表面得意地笑了,暗自却更加忌惮。
作为杨广心腹,最大的阻碍,正是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杨坚心腹,于文庆!
太子派和皇帝派向来不和,这是封建王朝权力交替所产生的必然矛盾。
因为太子强则有利于政权接替,太子太强又挑战了现任君主权威,不利于当下政权稳定,这种逻辑上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
故此,对方持什么观点,自己都要故意持反方向观点——哪怕这个观点真的很蠢。
但是这一次,在萧宰相这个问题上,双方利益达成一致。
他们要并肩而战了。
两人对视一眼,放下食盒,筷子啪的一声,吹响接下来号角。
于文庆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杨坚行礼:“五皇子之死,臣已有拙论。”
他脸色一变,言语铿锵有力:“先不论五皇子是否为妖星,其祖父萧宰相,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必是妖星!”
“江南大旱,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萧宰相身为国之柱石,却弃社稷,弃百姓于不顾,回乡吊唁——”
“此举何意?他萧宰相的家人之死重于泰山,我隋唐百姓之死则轻于鸿毛?他眼中可还有陛下半分?”
“恕臣直言,五皇子身怀奸佞之血,多半也是妖星!”
“十四皇子牵扯此事,事出有因,乃是替天行道!”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此乃天之道也。陛下对五皇子舔犊之情,臣感同身受——”
于文庆拉长声音,声嘶力竭,如泣如诉:“只是陛下,万万不可一时意气,因他人过错,而灭至亲谢罪,使得亲者痛仇者快!十四皇子无错,而萧家上上下下皆有大错,还望三思!”
待杨坚转过头去,摇摇头,不愿受他这一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朕今日因事出有因,便赦免十四郎杀人死罪,他日,天下人也可以相同的理由,赦免自己子孙。到最后,法非王法,国将不国!”
谁料于文庆神秘一笑:“十四皇子天生有痴疾,且不论十四皇子本就无辜,就是真的依法行事,又能如何?”
其余人也仿佛扭动了机关,齐齐进言,如排山倒海般,声势浩大。
杨坚脸色阴沉下来。
进言声并未停止。
杨坚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满殿人却像是铜浇铁铸般,无一人后退半步。
唯有杨敦看得是目瞪口呆,要不是他坐的好好的,只怕会以为杨坚是真的生他气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便宜老爹这演技,顶的上十个杨广了吧。”
杨敦一边心里感叹,一边暗自观察杨坚的每一个举动,并牢记于心。
上一世,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担惊受怕之下,根本没注意这些弯弯绕绕,属实是穿越者的耻辱。
这一世,他要抱紧便宜老爹的大腿,悄悄偷师,然后惊艳所有人……
杨坚手抬起又放下,许久,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对外,便宣称五郎是病去世的罢。此事,就到此为止,退朝吧。”
杨坚说着,不禁怅然叹息,“哎,五郎,是朕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你啊!”
其实杨广心中最关心的,不是五皇子死了,而是由这件事牵扯出的,萧宰相的问题。
只是,这个话头不能由他开,要让大臣们开。
于是,于文庆暗自递给往日政敌段达一个眼神。
这一轮,段达主动上前:“陛下,此事断不可到此为止!五皇子的事情了了,萧宰相的事情还没了。萧宰相身为妖星,必会危害天下,颠覆我隋唐江山,陛下不得不防啊!”
“住口!”杨坚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萧宰相就是有千般不是,也为我隋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岂是你可以指摘的!”
杨坚来回踱步,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更何况朕登基之初就立下誓言: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且不说妖星一事尚未得到钦天监的定论,就算是,萧宰相只要不犯下谋逆之类的大错,朕又如何忍心对他下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子一言,重比九鼎!”
“朕就是身死,就是死外面,死得尸骨无存,也断不会背叛往日诺言一分!”
儿子要死,杨坚唯唯诺诺,大臣要死,杨坚重拳出击。
他明显是把君臣之情谊,看得比父子之血缘还重啊!
士为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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