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听声辨形,觉得这小子不似作伪,便多少放下心来,又盛情相邀,交代夏尊宝只管在宁国府好住,吃穿用度给的和贾蓉一般无二。
夏小爷却之不恭,只是没料到,刚才他和贾珍的一番对话,被一个丫头躲在门后听了去。
解决完一桩心事,夏尊宝心情大为畅快,送别贾珍后,正要唱起十八摸,却见好兄弟贾蓉的贴身丫头过来,说富贵在外头找他。
说实话,夏尊宝有些发憷,原因在富贵背后的两个女人。
宁国府小住几日,富贵差不多每天过来相见。见了面又没天大的事,左右不过家中老母亲望眼欲穿,生怕他在外不得周全,不是问饭吃饱了没,就是问衣裳是否穿暖。
有时锦月丫头也会顺带捎来些东西,诸如换洗衣服,腰间挂的荷包香袋,写字用的毛笔之类的,甚至还有些吃食,零碎得很。
夏尊宝并非不识好歹,也知道她们的心意,可他不想做“大脸宝”那样的男人,越是想守住那些好姐姐、好妹妹,就越守不住。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好男儿的功业在朝野,不在内宅,这是那幅《燃藜图》告诉世人的道理。
不过这次富贵来找他,说的并不是自家宅院里的事,而是夏尊宝他老子正在家等他,要带他进宫去。
出人意料的消息让夏尊宝目瞪口呆,这是件大事,容不得他马虎。当下来不及和贾珍父子作别,只给贾府伺候的丫头交代一声,就让富贵牵马归家。
这时夏宅内,六宫都总管夏守忠正在和自家老婆说话。
夏夫人一味的抱怨:“才被撵出大明宫不过半年,老爷又要张罗宝儿进宫,你是个心狠的不疼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能指望谁去?”
夏守忠陪着笑,无可奈何道:“还不是你惯着他?脱缰烈马哪里撒野不好,偏爱跟着贾府厮混,圣上耳聪目明,哪有不知道的?”
“倒是我的不是了,大病一场,谁不想让他舒坦些过?”夏夫人很委屈。
夏老爷眼见娇妻梨花带雨,不好继续拉着脸,只捡好话宽慰:“你又瞎猜祸事了,我看圣上龙颜大悦,兴许是好事!”
夏夫人幽怨一眼瞪来,虽不言语,但那表情明显“信你才有鬼”。
夫妻两个相顾无言,屋外有人喊道:“小爷家来了!”
夏夫人闻言起身,亲自走到门前挑开帘子,一眼望见那位风神秀彻的少年郎。
“母亲安好?”夏尊宝拜道。
“宝儿,我的儿,你总算肯回来了!”夏夫人捏着帕子,伸开双臂来迎儿子。
夏守忠端坐不动,看得连连摇头,脸上却不自觉的浮现笑意。
母慈子孝,自然会家和万事兴,这房老婆,没讨错。
进到屋内,夏尊宝忙着给他老子请安,比起之前,一声“老爷”叫得明显顺溜得多。
直到此时,夏守忠总算有了为人父的滋味儿。
“起来吧,已经耽搁不少时辰,快随爹一起进宫面圣”,夏守忠不敢再等,未尽之言,只得留到路上再说。
夏尊宝痛快应了,忙着回屋重新梳洗打扮。
夏夫人望着他离去背影,莫名有些惊异,寻思半晌不得主意,只好转头问夏老爷:“这孩子,怎么就半点不慌?仿佛盼着进宫似的。”
夏守忠和家里离多聚少,再说这孩子近来言行举止变化不小,他心里也没底,含糊回了句:“今年周岁十五,也该有点正经样子才对!”
夏家宅子并不大,将将二进院,夏尊宝暂别双亲出来,刚在东厢房门口现身,锦月就像只燕儿飞奔过来。
这是个慧心的丫头,一早听到消息,就在屋檐下时时眺望,等接到小主子,热水衣裳早已备齐,她拉着两个小丫头一起,精心把夏尊宝收拾得面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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