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顺进入左铜门,径直走到丁字房前敲了敲门。
奇怪的是,里边似乎没有动静,反而廊道更深处的卯字房,有脚步声响起。
他转头看去,很快便瞧得有道身影从卯字房走了出来。
柳静初还是穿一身黑色文袍,见敲门的是裴顺,那张时常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浅浅笑意,熟络道:“来了。”
这种热情,大概源于裴顺前几日将照料李小玉的钱银一次性交付了。
她主动推开丁字房的房门,说道:“卯字房是大家休息用的,当然,不是我休息,是神魂有损的同僚,我是去做调理,你知道,这是我的职责。”
裴顺收回目光,会意地点了点头:“是因为时常应对阴魂,所以阴吏神魂容易出现损伤?”
他说着已经走入房内,颇为熟悉的药香与檀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柳静初关上房门,回道:“恩,凶魂与怨魂的影响最大,它们的执念很可怕,若是有心对抗,我们意志稍有不稳便会被其侵扰。“
“就算是普通阴魂,长期引渡接触,大家的神魂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阴气过盛的情况,通俗来说……就是精气神匮乏,不成人样。”
“最严重的,也出现过与你这位朋友差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醒不过来。”
她轻车熟路地坐回座椅,开始捣鼓起早些时候研磨的药材,暗地里,却不时偷瞄已经坐上了床榻的裴顺。
此刻李小玉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身体的温度也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瘦得有些反常。
裴顺抽回触摸她肌肤的手,怔怔望着她的脸颊。
在柳静初看来,裴顺似在认真思量着什么,实际上,他却是在以神识巡视附近。
右铜门后。
在郭岩的命令下,已经换上了阴吏服饰的赵桂圆,带着一双杏核眼依依不舍地走出甲字房,撇着嘴巴将房门关上,又有些不死心地把耳朵贴在门边。
可惜,门内隔音极好,对于房内的情况她看不得,也听不得。
凭借神识巡视的裴顺,虽然看不太真切,却能判断大概,主要也是听得清晰。
郭岩身子座靠长桌边缘,双手环抱胸前,看了眼房门方向,又将目光转向站在面前的胖阴吏,开口道:”说吧,查得怎么样。”
因为身材圆润,而被同僚们戏称为郑胖儿的阴吏神色认真,回答道:“应该没错,那女人就是茅山冢的吴珍。”
“大人可还记得,年初的时候,我被你派做县司代表,前往郡司听讲。讲课的是茅山冢那位吴胥白,当时……跟在吴胥白身边的侍奉就是吴珍。”
“结课的时候,吴珍失踪了,这件事闹起了一阵风波,我回来后还与大家讲过的。这次前往博阳郡,我通过询问几位郡司朋友得知,吴珍最终并没有找到,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吴氏方面后续又来人找了两次,都是无果。”
郭岩微不可见地点头,再次询问道:“你确定是她?”
郑胖儿沉吟道:“八九不离十,我看她第一眼就觉着眼熟。”
“而且……大人,我认为此事大有玄机。吴珍是冥脉修士,信奉的是吴氏本家那位先祖,倘若人只是走丢了,只要她信念坚定,与吴氏先祖产生呼应,如何也能够同族人接应上的,吴氏怎会束手无策?怎会找不到她?”
郭岩一针见血道:“除非,她改了信奉,她在刻意躲避吴氏。”
郑胖儿脸色微变,正想询问什么,见总领大人目光转动,当即不敢打扰。
郭岩环抱的左手微微抬起,托着脸颊皮肉,神色陷入沉思,呢喃道:“茅山冢吴氏……”
众所周知,受到官方认可的正统冥脉势力,都有处置阴魂的职责。
比如大天朝主掌的东兆州,包括醴泉县在内,州地县级以上的城池大体都配有城隍庙、阴府司,负责辖地阴事。
但因为人手匮乏、文化风俗不同等等诸多限制,也有个别地方难以顾及,在七王管辖的外七州更是如此,譬如黑水州、白沧州便连一座城隍庙也没有,处置阴魂只能靠当地冥脉世族。
而茅山位于武甲州地段,武甲州虽然也配有城隍、阴吏,但普及度远远没有东兆州这般成熟,郊野山道更时常会出现“孤魂野鬼、游荡怨灵”。
故此,吴氏子弟素来有在外历练的传统,常常负责处理各种残留阴魂,是受朝廷认可的冥脉主要传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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