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与他们一味讲道理,只会被看轻。到时他们一味消极怠慢,折了您老人家的面子事小,耽误了皇差事大。”
“不如我们私下寻访一二,总有那些做过不少欺男霸女恶行的,左右也要拉出来一两个杀鸡儆猴。此例一开,料想他们也不敢再做推脱,这差事便也能办成了。”
刘宗周笑而不语,“你们啊。东一句,西一句,无外乎都是撺掇我去快刀斩乱麻,都是书生之见,做不成事!”
黄宗羲不服气道,“老师,这快刀斩乱麻,可是当年北齐神武帝高欢的金句。为什么就是做不成事的书生之见呢?”
刘宗周耐心解释道,“快刀斩乱麻,固然看上去爽快,事情表面上做成了,但是人心难以安定,最终依旧还是不成。就如同那北齐高欢,其兴也勃,其败也速。”
“就拿咱们巡盐来说吧,那些盐商为什么敢不买我的账?”
见老师询问,黄宗羲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勋戚巨族撑腰。”
刘宗周摇头,“背后有人撑腰,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因为朝廷也需要他们。”
见两位高徒依然不信,刘宗周继续解释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们那仓库里白花花的盐,会自动变成银两吧?”
“盐要变成银子,首先要卖给大明十三省的亿万百姓,一枚枚铜板汇聚起来,才有那上千万两点银收。但是这么多盐,要怎么运往十三省?怎么分拆给一家家当地的商行?怎么一袋袋散卖到村头镇口的鸡毛店?你们二位可否亲力亲为?”
黄宗羲与陈确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这就是了。朝廷首先需要盐商垫付这购买盐的银两,这就是一笔巨资。”
“其次,还需要盐商通过他们的商路,将盐卖给天下万民。”
“等到盐商收回他们的投入,来年朝廷才好将新的盐货售卖给他们。”
黄宗羲有所领悟道,“原来如此。现在虽然盐政废驰,但是这个循环至少还在勉强维持。老师是担心一旦动手,惊走这些商人,现在的盐政也要崩溃。”
刘宗周点头,“不仅如此,这些盐商资本庞大,背后也同皇亲国戚、文官武弁结合紧密,就如同两股乱麻相互缠绕,相互交织。”
“老夫在直隶的时候可以不怕一个武清侯,但是对上这股摸不清理不顺的势力,也要心惊胆战啊。”
黄宗羲和陈确凝重点头。
的确,盐引泛滥,一大部分是因为明朝后期皇帝为了赏赐身边人滥发无度。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是朝廷的赏功之银,受赏者都是立下功勋的武将,或者经纶世务的权臣。
把这些人全都得罪了,即使刘宗周巡盐有功,回到京师也会被人盯上,不断上眼药,直到被告到发配充军。
黄宗羲这下虚心问道,“我观老师这几天气定神闲,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把两股乱麻解开呢?”
刘宗周捋须微笑道,“凡事谋定而后动。分开乱麻的法子,我在离京前就同陛下商量好了。”
“就像制麻的老方法,先把他们放进锅里煮一煮!煮到他们分离为止。”
黄宗羲和陈确还在犹疑,却听到衙门的大门出传来敲门声。
主动上门的,正是之前对刘宗周避而不见的那帮扬州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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