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点头称是,便抽出一支箭来,抓在手里,喝道:“各部轮流攻山,四面合攻,务必要尽早将山寨打破!来来,掷箭定先后方位。”说罢,自己将手中的箭向外一掷,诸将亦都抽出箭来掷出去,依其远近方位,便各自定了位置和进攻顺序,次后各自上马驰去。
不过片刻,周遭喊杀声起,金兵四面呼喝怪叫着杀上山来。凶悍成性的女真兵,纵然甲胄不完,兵器残缺,箭簇短少,那一股剽悍的杀气却不减分毫,这半夜的血战更令他们凶性发作,披着铠甲在山坡上竟然能小跑起来!
“视我枪尖!视我枪尖!”史文恭骑着马,在山寨外来回奔驰,金人的弓矢射不了这么远,他索性连兜鍪也不戴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枪穿行在山上的将士当中,口中大声呼喝:“不得发矢,不得掷弹,皆视我枪尖所向!”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渐渐地,宋军阵前也开始落下些零星的箭矢,不过这些向上仰射的箭矢力道有限,飞到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宋军将士眼睛也不眨一下,依旧紧紧把着手中的神臂弓,都头和营长则紧盯着史文恭的枪尖。
七十步,五十步……金人的箭矢落在甲胄上,溅起叮当响声,偶尔射中甲缝,也只能嵌在棉絮之中,伤不得人。
史文恭的枪尖陡然向下一放,大吼一声:“射!”被他指到的营长立时起身射出一矢,同时大吼号令,他麾下的一百具神臂弓立时发出撕裂空气的摄人风声,一道银线扫过山坡,顿时射倒了数十名金人。驻队矢的战术一经发动,箭矢便是连绵不绝,一百人负责射击,身后三百多人负责绞弦装矢,箭矢的暴风雨在山坡上降下,金兵顿时滚地葫芦一般滚下山坡去。
仰攻的难度便在于此,不但冲击的速度受限制,骑兵也无从发挥,后面的战士更要被前面的死伤所困,速度进一步减慢。金兵在山坡上步履维艰,史文恭则纵马驰骋在战线左右,不停的号令弓矢向金兵冲击最快的方向集中射击。尤其是当金人进至五十步以内,几乎这个方向上所有的神臂弓都可以相互支持。不同方向的强力箭矢更是让金人死伤惨重,连头都抬不起来。
绳果在山下看得两眼冒火,恨恨地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宋人还是骂娄室。他一片腿跳下马来,抓起兜鍪就要向上冲,三太子斡里朵叫道:“兄长勿要鲁莽,莫忘了阿玛中计的事,须防宋军使诈!”
绳果倏地回过头来,双眼一片血红,吼道:“咱们女真人,宁死在前,不生在后,阿玛是我女真人的英雄!”斡里朵一窒,随即也暴怒起来,吼道:“我也是阿玛的儿子,我的名字是阿玛起的!”他也跳下马,抢在绳果前面向山上冲去。
绳果所部是阿骨打的合扎猛安。虽然在开州之战中损失惨重,仍有千余铁浮屠兵,甲兵最强,虽然战马多缺,不过这样的山地难不倒他们,有绳果和斡里朵当先冲锋,余众亦皆狂暴起来,疯了似地向上冲击,对身旁不时中箭倒下的同族视若无睹,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低着头以避免箭矢射中面门,一个劲地向上冲,冲!
到得百步之内,箭雨更急,许多合扎亲兵都将身体遮护在绳果与斡里朵身前,以免宋军的箭矢伤了他俩,这种强劲的箭矢当日在开州就令他们印象深刻,平地上五十步内可以洞穿最强的甲胄,如今宋军居高临下,威力更劲!
绳果喉咙里吼声不断,堪堪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忽然身上一重,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反应的快,跪倒在地。才没有滚下山去。抬头看时,却是挡在身前的一名合扎亲兵被箭矢射中,倒在了他身上。近三百斤的重量压下来,他能撑着不倒亦是了得。
正要推开那亲兵再上,忽听“笃笃”两声,那亲兵的尸身上又多了两支短矢,深深地穿透了铠甲,有一支甚至在背上露出一个尖来,以神臂弓短矢的长度,这只短矢的尾部显然已经没入了这具尸体的胸膛。
绳果久经战阵,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灵机一动,纵声吼道:“推尸前进,推尸前进!”说罢,双手抱起那具尸体挡在身前,弓起身子用力将那尸体向山上推去,片刻功夫,便听得身前又是笃笃连声,那具尸体已不知被射了多少箭。
虽然速度减慢,但却不再受箭矢之伤,众金兵见状齐声欢呼,亦都有样学样,在山坡上找到同族死尸挡在身前,向着山上一步一步地移去。
史文恭在高处看的分明,哼了一声,倏地枪尖在空中连舞三圈,大吼道:“神臂弓住!掷弹兵视我枪尖!”一声令下,箭雨霎时停止,掷弹兵则抢上前去,将燃着的火把和掌心雷都取在手中,只等号令。
绳果身为族中贵人,自然听得懂汉话,虽觉身前不再传来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却越发紧张起来。掷弹兵!一想到这个词,就想起了开州城下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和雷光,一个一个被鲜血填满的弹坑……还有被炸伤遭擒的阿骨打!
他猛的扔下尸身,大声吼道:“随我冲!”宋军占着高处,逃不掉,只有冲上去!箭矢已经停了,几十步的距离,铁浮屠的将士们穿着五十斤的铁甲也可以纵跃如飞,杀上去才有生路,一步步挪只有死路一条。
几乎是同时,史文恭如雷般的吼声亦在山头响起:“掷弹!”枪尖一指,百余枚雷弹忽地腾空飞起,直飞到山坡上还躲在死尸后面挪动的金人丛中,一阵巨响掠过山坡,无数金人立脚不定,骨碌碌直向下滚去。掌心雷只是三斤重的陶瓷雷弹,杀伤力有限,除非是极近距离的爆炸,否则伤不得身着重甲的金军正兵,然而在这山坡上,手中又推着几百斤的尸体,这样的爆炸足以让金兵站不住脚。绳果见机地早,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等到一阵响声过后,转头看时,却见身后除了弟弟斡里朵和几名亲兵之外,再见不到能战之士。左右看看,自己这一群竟是距离宋军前沿最近的一波,他当机立断,抱着头便滚下山去,斡里朵等人也跟着滚了下来,仗着甲胄护身,滚出百余步才站起身来,居然也无甚损伤。
见打退了金人的一轮进攻,宋军将士齐声欢呼,有神射手用神臂弓向二百步外的金兵点名,金兵只得再向下退,或者死死趴在山坡上的石头后面,不敢抬头。
再过片刻,马五与高六等人传来消息,四面的金兵进攻都被打退,虽然西侧地山势较缓,又有许多山石树木为金兵作遮掩,但宋军占据高处,一个反冲击也就奏效。
绳果下了山坡,脸色铁青,计点士卒折损百余人,带伤者亦有此数。他振臂一呼,正要再上,忽然一名轻骑奔来,叫道:“大太子,三太子!狼主有令,速至中军计议。”
绳果咬牙回到中军,一进帐篷就叫了起来:“娄室,你又有什么主意?”
娄室不答,待各路统领都到之后,方道:“宋军没有震天雷炮,也无大号雷弹,所用者只有些小雷而已。你等见否?”
众金人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在方才的一次进攻中也都没有见到那高高耸立的大炮,也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那又如何?小雷弹还是可以炸的咱们在山坡上站不住脚,神臂弓一样可以射穿咱们的铠甲!”
娄室点了点头,向绳果道:“适才大太子推尸向前,此计甚好,不过若要攻破山寨,尚须用计。我今重新调遣,如此这般,皆听中军号令,这山寨一击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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