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看押监牢里。
“吴鹏,起来吃饭了。”
看守衙役用刀面拍打着墙壁,面色不虞的看向和死猪没什么两样,且瘫趴在草席的吴鹏,冷冰冰说道。
吴鹏扭头看来衙役一眼,挣扎着从草席爬了起来,缓慢的朝着几个僵硬的馒头,也就是他的饭食走去。
整个监牢寂静无声,只剩下吴鹏脚镣铐隐隐作响的声音。
……
陆府。
陆府卸下飞鱼服,换常服后,慢悠悠的来到后院池塘里喂鱼。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今夏那妮子又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颇有种让陆绎又是娶了个媳妇,又是养了个女儿的感觉。
“这种悠闲的时间,自己有多久没经历了?”陆绎看着池塘里争相净食的鱼儿,内心深处产生了半点涟漪。
可惜好景不长,下一秒,许标便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陆大人,不好了!”
“哦?出什么事了?”陆绎依旧我行我素的扔下了一颗鱼饵,心中毫无波澜。
“吴鹏在狱中畏罪自杀了,用鲜血在墙壁留下血书,说自己只是因为常年在外戍边,而不能归乡,从而恨了圣,这才造成了刺杀的案件,和任何人都无关。”许标看了陆绎一眼,沉声道。
“有意思,看来冯保出手了。”陆绎投掷鱼饵的动作一滞,随后轻笑道。
“冯保?大人为什么认为是冯保,而不是高拱?”许标有些疑惑,按理说最有可能杀人灭口的人,不是高拱才对吗?
“高拱现在在老家新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陆绎摇了摇头说道。
此时才过去两天不到,即便八百里加急,这个案件的始末才堪堪收到高拱手中,陆绎顾忌高拱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做出这等激烈的反应了。
要知道高拱虽然有起复的可能,但那种可能还是太小了,一个落魄的任首辅,不会有人帮冒着此等危险去帮他将吴鹏在监牢里弄死。
更何况高拱就算有机会弄死吴鹏,那他也不会蠢到做出让吴鹏写出血书这种有违常理的举措。
一个为国戍边多年,甚至当了逃兵的农家子弟,他有可能会写字吗?
于是陆绎收起笑容,长叹口气,“冯保可能要对我出手了。”
“冯保敢对大人出手?大人可是天子鹰犬的锦衣卫同知啊。”许标仍旧有些不相信。
“呵呵,没什么敢不敢的,挡了别人的路,被人自然会想办法将你推倒在一边。”陆绎扔尽最后一把鱼饵,随后负手而立,看向北方。
他年纪也不小了,对于权势已经有种看破红尘的意味,他现在除了想和袁今夏孕育子女外,唯有希望大明国祚永存。
……
“回太后娘娘,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慈宁宫内。
李云跪在下方,恭恭敬敬的向坐在首位的李太后回禀道。
如果冯保在此处一定会大吃一惊,只因他信赖的干儿子,居然直接越过了自己,向着太后禀告!
“本宫知道了。”李太后揉了揉螓首,一脸疲惫的挥挥手,朝李云随口说道:“你先下去吧。本宫会代皇帝记下你的酬劳,日后行赏。”
“奴婢不敢求赏,奴婢只求皇恩浩荡,万年不息,太后福恩,亘古流长。”李云听见李太后说要赏赐自己,顿时吓得连连磕头。
自己只不过是传了一段话,便被太后娘娘给恩典了,那宫里其他太监岂不是要恨死自己?
多少小黄门抢破脑袋想要来到天子身边伺候,却被自己一个刚入宫一年的小黄门给抢了先,他们早已恨自己恨之入骨,这要再来一出刚来没两天就被赏赐的戏码,李云觉得自己活不明天早。
他可不是冯保,宫内干儿子心腹多如牛毛。
李云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就是一个棋子,还是一个双面棋子,而自己想要一直在宫里活下去,除了要抱紧皇帝的大腿之外,还要讨好李太后才行。
说到底这皇宫之内还是皇室说了算,而他们这些太监说到底只是家奴……
就算强如王振、刘瑾,天家想要他们的脑袋,依旧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进宫伊始,又或者被冯保选中当干儿子开始,他便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地位……那就是家奴。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你忠心,毋须阿谀奉承了。”李太后嫌弃的看了李云一眼,美眸中却闪过一丝赞叹。
这小太监知道进退,也知道谦让之礼,看来放在皇儿身边,还算何时。
此时的李云毫不知道,自己即便如此谨慎了,也依旧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如果他知道了,就不知他作何感想了。
待李云和慈宁宫的太监宫女都退去后,李太后面色凝重,柳眉颦蹙的看向内阁方向,语气幽幽且充满失落:“张江陵,你变了!太让本宫失望了……早在裕王府时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一介仆女,能做当当朝太后。
李太后有着常人不可触及的智慧,但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性格。
而念旧,就是李太后的缺点。
但凡不是张居正做下此等之事,基本毫无疑问,皆会被目前垂帘听政的李太后给消灭掉。
但奈何……做出此等之事的偏偏是那张居正,张江陵!
能够对先帝之师高拱都出手的李太后,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对张居正出手……
“罢了,我且再忍耐他几年,姑且现在内阁仅剩他一人,他要是也被我弄走了,我那十岁的皇儿自然也处理不好朝政。”李太后自我安慰道,至于她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就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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