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道咸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做了清客,攀上徐家,就可以在府城过清闲富贵日子。
不想这才几天,就莫名其妙卷入一桩人命官司。
关键是,死的还是个驿夫。
依照大明律,凡是截杀驿夫,无论主犯从犯,皆处绞刑。
康道咸在苏州混迹多年,常和蝲唬打行们做些扎火囤(仙人跳)诓诈的勾当,至多也是把人打伤打残,从没闹出过人命。
徐景和家奴,一言不对就杀人,而且还杀得从容淡定。
估计这对恶少恶奴,平日也是劣迹斑斑,手里还有其他人命。
康道咸越想越觉后怕,看来那日徐景收他做清客,是拉自己上贼船。
逃走是不可能了,戚家刀挡在门口呢。
等到以后东窗事发,自己肯定难逃包庇之罪。
康道咸欲哭无泪。
徐景拍了拍康道咸肩膀,笑道:
“先生虽见多识广,到底不是公门中人,不知底细。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都是交通要冲。府县衙门老爷们,平日迎来送往,应酬极多,他们公器私用,用驿站车马迎送家眷客人。苏杭一带驿卒都不够用······”
康道咸纠正道:“公子,那可是福建漳州府驿卒。”
“那就更不必担心,漳州府***跑来苏州府撒野,死了也该。”
“客店这边呢?”康道咸小心翼翼问道。
“他们也都动了手,不敢乱说话,来福做得干干净净,不必担心,即便查到什么,苏州府城巡抚巡辕、府衙、附郭县衙、卫指挥,都有我徐家的人”
“哦。”
康道咸此时对徐景实力,又有了全新认识。
说这纨绔子弟是苏州一霸,那简直是对徐景的恭维。
“海瑞的信,必须拦下,此事关乎徐家兴衰荣辱,杀人只是顺带。”
“哦?请公子赐教。”听徐景这样说,康道咸顿时来了兴致,刚才所有恐惧竟一扫而空。
“我需要海刚锋重新出山,最好是重回南直隶,做个巡抚御史之类。”
“徐公子还能左右内阁不成?”康道咸倒吸一口凉气,望向徐景的眼神更为复杂。
徐景摇头笑道:“那倒不至于,我又不是张居正吕调阳的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徐公子神色一变,继续道:“不过让我父亲岳父安排几个御史言官,上疏皇帝,命海刚锋出山,应该不难做到吧。”
康道咸沉思片刻,眯缝起眼睛:“既然海瑞与张太岳并无交恶,你又把信毁了,他两人政见颇同,若是海瑞回来,必定为张居正所用,公子,你这是要把剑柄交给对手吗?”
“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康道咸更加糊涂,拱手请教道:“何为其一,何为其二?”
徐景也不卖关子,径入主题道:“不错,海瑞是把剑,但,他更是个大孝子。”
“俗话说,孝子配剑,天下无敌。”
康道咸嘀咕道,这话是谁说的,我怎没听过。
“康先生且拭目以待。”
康道咸不明白个中缘由,只觉得徐公子很厉害的样子,为了不显得自己蠢,只好附和道:“公子心机深沉,佩服佩服!”
徐景漠然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喃喃道:“我没什么城府,只是性情如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挡我路的,都得死。”
“不过这事还得和我爹商议后再说,眼下尽快与王家联姻,坐稳王锡爵女婿位置,到时还要王家帮忙。”
如果是昨日,康道咸还会担心,徐景娶王桂后,会受到王家其他两位姑爷掣肘,现在老康不仅没这个忧虑,还开始为王焘贞的两个姐夫担心了。
徐景的计划很简单,等和王桂成亲后,动用王、徐两家关系,让言官御史出面,力荐海瑞出山,协助推行新政,想来张居正也没理由拒绝。
一想到以海刚锋的性子,到时会把大明官场搅成什么样子,徐景就觉得很兴奋。
“康先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去我岳母家。”
徐景说罢,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来福扛着刀,送康道咸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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