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西院。
李瑜领着晴雯刚走到院外,便见夜色下隐约有一人站在门口,走近细看,正是怜月。
怜月见李瑜回来,笑跑上来迎接,道:“大爷回来啦!”正说时见了跟在李瑜身后背着包袱的丫鬟,又问:“这个姐姐是谁?”
晴雯听了怜月问她,答到:“我是老太太指派来院里服侍大爷的,叫做晴雯。”
怜月听了,先是一愣,后又笑道:“我们院里本来冷清清的,现在姐姐来了,倒也好热闹些,正好多个人来帮我,我也偷偷懒。”
于是又走过去帮晴雯托包袱,说些年岁大小、爱吃什么玩什么的话。一时间二人笑起来,娇艳丛生。
迈进院里,走到屋中,李瑜将外罩的袖衫除下,坐在厅中的圆椅上歇息,又招呼晴雯先将包袱放下,也在边上坐下休息。
怜月走到一边将方煮好的蜜糖姜茶倒了两盏,端到二人手边的小案上,道:“方煮好的姜茶,祛祛寒吧。晴雯姐姐也喝一杯。”
于是晴雯道谢,也端起来细细地喝了。李瑜放下茶盏,道:“等会你将晴雯带去东面里间把床铺被褥整好,待她洗漱沐浴,同她讲讲院里的情况,也好熟悉熟悉,然后早些休息,明日再做事。”
怜月说了声是,二人稍坐了一会起身走了,李瑜便从书案上随意取了本书看。
怜月领着晴雯在屋中四下看了,道:“这是大爷的正屋,平日看书写字都在正中的大条案上。西边那个帘子后面是大爷睡觉的小间,帘子外面那个小炕是我睡的,方便平日招呼伺候。这几日姐姐先跟我熟悉了,再搬到屋里陪我。”
接着走到屋子东侧,有一张四方小桌摆在中间,边上摆了四五条软凳,平日用饭就在此处。再往里走一些,有道帘子遮了,背后两间小屋,虽然空着,但柜榻齐全,都铺着翠缎百花被褥,干净齐整。
随意选了一间进去,把晴雯的包袱放下解开,衣物都叠整齐了放在边上的竹柜子里,又从小屉里拿了浴巾手帕给她。晴雯取了小衣衬裤跟着怜月去沐浴。
正屋东南角正是一间浴室,高处屋梁下墙边开了两道走气的透纱小窗。室内摆了两个横躺下的长浴桶,中间一个空池子,边上两张小木凳。屋角放了两个大圆桶,都装了热水,一个已经放凉了。
二人取水兑了温热,装了小半桶,晴雯除了衣衫,将束发的红绸解下,乌黑光亮的长发散落在削瘦的肩背上。
怜月拿水瓢给她浇水洗头,拿玫瑰花露油洗搓了,又冲水洗净擦干。然后拿一条红头绳把头发绑了盘在头上,先舀水冲洗了身子,又取水灌了浴桶里,躺进去泡着。
于是二人脸都红扑扑的,说着话。什么院子东边屋子住的是郝能夫妇,院子西边的排房是住小厮的,现只有一个范二。晴雯听了都一一记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大抵不离自家的主人,怜月说得兴起,时悲时喜。悲只悲主人身世凄惨,喜只喜自家主人与一般纨绔的公子不同,直拿一通好话来说,听得晴雯也跟着同喜同悲。
约莫两刻钟,洗罢出来,二人在厅内看了看,只见李瑜仍在当中油灯下坐着翻书,于是怜月招呼李瑜洗漱,晴雯自回屋休息了。
除去月白袍,解了束发的锦带,脱了靴子换了竹屐踩着,怜月拿水舀着给李瑜洗头,又拿手给他掐按着。边洗时,怜月细声地问:“我看晴雯姐姐聪明漂亮,老太太怎么舍得许给爷了?”
李瑜闭眼靠在浴室内的小木躺椅上,任由怜月给他洗头,听了她的话,懒散轻声地答道:“兴许我是个有福之人罢,老太太怜我,便派了个俊丫鬟给我。”
怜月听了,嘟了嘴,道:“我看晴雯姐姐才是个有福之人呢。这府里上下,除了老太太,再也没有值得她服侍的人了。
要是派给宝二爷……虽说那宝二爷受宠,可我一向听府里的小丫鬟们说话,只说他爱吃丫鬟们的胭脂,整日里同她们嬉闹,哪里是个正经的呢。”
李瑜听了,笑了笑,也不开口说话。又听怜月悄声地问道:“既然晴雯姐姐到了咱们院里,月钱零花按着谁的来给?”
李瑜想了想道:“便低你一等,同范二一样,做得好了,往后再提。”
怜月听他说晴雯的用度低自己一等,不由嘴角也含了笑,只觉晴雯虽则比自己美貌娇艳,仍不比自己是院里第一得宠的,因此心中甜美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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