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想了一会儿,李瑜心中也不知如何推辞,想到晴雯日后结局,也有些不愿推辞了,因知她或可因此跳出藩篱,心下便有了决断。
于是起身,略看了晴雯两眼,回头向贾母道谢:“这是老太太怜悯子孙,心中挂怀,孙儿自知,晴雯往后便在西院做事吧,多谢老太太厚爱。”
贾母听了,见李瑜言辞恳恳,只是一笑,道:“同老身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快坐下用饭罢。”
于是身后丫鬟们将打湿的热帕子给众人擦净手脸,自在一旁伺候。
一时厅中又热闹起来,只是宝玉仍是苦着秀脸,食不下噎,只拣了平日里爱吃的菜,草草刨了两口饭便不再吃了。
凤姐见了,讨笑了两句:“看宝兄弟这样子,只巴不得天底下好品貌的女孩子都单只在他跟前伺候着,方才高兴呢。”于是众人只对着宝玉笑,直看得他面红耳赤,心中郁闷。
不多时众人食毕,婆子们将桌子收拾了,丫鬟们端茶漱口,贾母招呼众人各自坐了说话。
酉末时分,李纨拉着贾兰先起身给贾母行礼说要告退,于是凤姐同三春也都起来告退。贾母此时也有些乏了,也不留他们,只叫他们回去歇息。
于是李瑜也起身告辞,贾母命鸳鸯去里间上锁的抽屉里找了晴雯的身契交给李瑜,晴雯则回偏屋里收拾了些衣物打了个包袱出来在贾母院中等候。
不多时李瑜退了出来,领着晴雯出了贾母正房大院,从穿山游廊出去,顺着林中一条碎石路往南回院。
走了几步,李瑜转头看了,见晴雯正吃力提了包袱在后面缓缓跟着,只低头不语。于是停下脚步,轻声道:“你如今多大,进府多久了?”
晴雯本自顾走着,心下还不知以后是怎样的生活,正心里揣度,忽然听见前面少年说话,抬头看去,见李瑜已停在前面站定了。
秋风拂在周围树梢的叶子上,一时索索作响,恰天色微微暗淡,乌云从高处缓缓压了下来,只隐约看见面前人剑眉桃目,长发微扬,衣摆浮动,秀颀英武,不由得痴了,也未答话,只这样也呆呆地站着。
李瑜见晴雯立在原地也不说话,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顿时将她惊醒,慌得退了两步,倒将包袱落在地上了。
晴雯正忙弯腰去拿,却见李瑜已伸手去提了。于是又要去接,不想李瑜道:“看你拎着吃力,我来拿吧。”
晴雯忙说:“不敢麻烦爷,一会有婆子丫鬟看见了,恐怕背后嚼口舌。”
李瑜听了,道:“无妨,这条路平日少人,待要出了这林子,我再给你,可好?”
晴雯听李瑜语气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当时绯红了脸颊,只是天色暗了,仔细也看不出来,于是扭捏地应了。
因此两人继续缓缓行着,李瑜在前面信步,右手拎着那包袱。晴雯在后面抱着双手跟着,只拿双眼一直盯着李瑜背影看,像要钻透他的身躯,看看他是什么心思似的。
却听李瑜边行边问:“方才问你多大,几时进府的?”
晴雯回道:“大概是十岁吧,那卖我的人这么说的。头两天刚到的老太太院里。”语气柔弱,又带了两分凄凉。
李瑜听了,道:“那倒是却要小我一些。如今老太太指派你到我的院里,我先同你讲一讲。我原本不是府中的少爷,只是我尚未出生,父亲先殁了,方一落地,母亲又染病不起,于是托付府中老太太教养,早又仙逝了。
因此我在府中,只有从小跟来的一对夫妇,一个是我的管家,唤作郝能,我素来敬重,称呼郝伯,一个是陈婶,素日做些扫洒濯洗的事情。这二人兢兢业业,你见了他们,须得敬爱。
一个是我的小厮,唤作范二的,另有一个丫鬟,是我七八岁时候跟我的,如今也不过八九岁,稍小你一些。
平日你同她一起,若是无趣,闲暇时也可去寻府里其他丫鬟们玩耍,只是要互相友爱。大致如此,先讲与你听,日后相处,不必太过严肃,大家相互体贴最好。”
李瑜边在前面讲,晴雯便在后面暗暗记下,待听到李瑜身世,自幼无父无母,虽是公子丫鬟身份天差地别,心中倒有了同病相怜的感叹。
又听他讲到家中并无几个仆从丫鬟,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认真做事,得他器重才好。听李瑜说完,认真回道:“既然跟了爷,我定会好好做事的,请爷放心吧。”
二人边行边说,已无多少生疏之感,李瑜知晴雯本是性烈倔强的,便以情去感她。
晴雯见了李瑜行为言辞亲近诚恳,也觉得贾母将她指派出去也不算什么。
各自想着说着,也将走出林子,晴雯从李瑜手中接了包袱背起,一前一后随着他往西院去了。
彼时天黑下来,远处婵月露出半边脸来,几点辰星微晃,一缕秋风穿林吹来,旧叶洒落一地,惊起一阵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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