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客氏与魏忠贤为何不可离间(2 / 2)绣肠织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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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心下一怔,脱口道,“你从前陪酒,还陪过宫中的宦官?”

徐敷奏看他一眼,道,“对啊,男人既可以喜欢女人,也可以喜欢男人,那宦官也可以既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既然这宦官可以跟宫女结为对食,那他们在宫外,当然也可以找男人了。”

袁崇焕恍然大悟,难怪徐敷奏之前通晓宫闱秘事,连宫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门道在这里。

袁崇焕对徐敷奏“另眼相看”的程度更加深了一层,他好奇道,“那你陪过魏忠贤吗?”

徐敷奏抿着唇笑道,“怎么?那魏忠贤要是喜欢我,难道你还想把我送给魏忠贤呐?”

他一笑,袁崇焕也跟着笑,“魏忠贤要是喜欢你,那我也拦不住他来要你啊,再说你要是跟了魏忠贤,正好离间他跟客氏,假设这客氏能愿意揭发魏忠贤,陛下必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这时候袁崇焕自己心里也奇怪,他先前还打算找借口把徐敷奏杖毙,这一刻他怎么就不愿假设要把徐敷奏送给魏忠贤了呢?

徐敷奏还是笑,“这招不管用!那魏忠贤跟客氏是……怎么说呢,人家真是一对!你别看宦官没了那玩意儿啊,宫里那宦官和宫女相配对食,感情比宫外头的民间夫妻要好得多了。”

袁崇焕问道,“你既然没有陪过魏忠贤,那你怎么看出魏忠贤跟客氏是……是真的一对?”

徐敷奏回道,“魏忠贤如今权倾天下,无论他喜欢什么人,甭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宦官,除了陛下以及陛下钟爱的张皇后之外,魏忠贤都有办法弄到手,就算起先他自己不想,外头要托他办事,认他当干爹、干爷爷的那些人,也一定想办法给他送过女人。”

“可是杨涟和左光斗之前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之时,关于女人方面,杨涟主要弹劾的是两条罪状,一是说那魏忠贤矫旨勒令已经怀孕的裕妃自尽,二则是指责魏忠贤和客氏合伙害了张皇后尚在腹中的男胎。”

“杨涟当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呈上这道奏疏的,倘或魏忠贤当真在客氏之外,还跟哪个人相好过,杨涟一定会将这件事当成一条罪状添加到疏中,尤其宫中宫女妃嫔众多,魏忠贤如果还染指了谁,那就是秽乱宫闱,他但凡在这方面有一点心思,哪怕就传出过一点风声,杨涟焉有知而不劾的道理?”

袁崇焕觉得徐敷奏说得很对。

对于魏忠贤的功过评价,并不止于天启朝。

阉党倒台之后,崇祯朝不少士大夫都细数过魏忠贤的罪行,从没有一条是涉及魏忠贤在私生活作风上的问题的。

明亡之后,满清刻意将宦官地位压制得极低,清朝文人也一样厌恶宦官,却也没有谁认为魏忠贤玩弄过妇女,只是说他为了权力戕害妃嫔皇嗣,这才害得天启皇帝无后而终。

魏忠贤在失去了舆论阵地之后,依然没有人能在这方面往他身上泼脏水,说明魏忠贤对客氏确实是一心一意。

魏忠贤虽然不能算是个男人,却意外地相当守“男德”。

袁崇焕笑笑,道,“没想到魏忠贤对客氏还挺专情,都说权力是最好的……咳,权力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他有了权力,却没有想过要背叛客氏,跟其他人出轨,这点倒很难得。”

徐敷奏道,“那是,我听说当年是魏忠贤追求的客氏,宫中是宦官多、宫女少,一个宫女都有好几个宦官追求,那客氏当时还是皇孙的乳母,身份可比魏忠贤贵重多了。”

“当时还不止魏忠贤一个人追求她,她一开始的对食是另一个司礼监太监魏朝,她在宫外还有相公有孩子,魏忠贤比她大十九岁呢,追她的时候就是个办膳的,就这情形,魏忠贤还能把客氏给追到手,那他俩肯定是有真感情的,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轻易离间得了的。”

“所以要讨好魏忠贤,送人是不行的,要送还是得送钱,如果可以单靠送人就让魏忠贤和客氏产生嫌隙,那先前早有东林党人想办法去送了,想要魏忠贤倒台,还是得看陛下,现在的陛下不想让魏忠贤倒,将来的陛下却未必。”

袁崇焕在这一会儿还真有点儿对徐敷奏刮目相看。

原来他还真不是单纯地“以色事人”,他于政治上的洞见,竟然还相当独到。

或者说,徐敷奏对于政事上的辨察,也是他“以色事人”的一部分。

他觉得他得依附着谁才能活下去,所以他是用菟丝花选择寄主的方式去分析朝政的。

他的政治嗅觉灵敏得像一只猫,是因为猫天然就需要一个主人去爱护它。

徐敷奏的敏锐就像他出众的容貌,是老天爷送给他的。

老天多不公平,偏偏把这种天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就在袁崇焕晃神的当口,徐敷奏又凑上来了,他轻轻握住袁崇焕那条受伤手臂下的手掌,眼神湿漉漉的,像忠犬在舔主人的掌心,“所以你不要想着把我送人呀。”

徐敷奏的语气又轻又柔,神情像是在顺着袁崇焕开玩笑,细听却觉得可怜,“我知道的,跟着魏忠贤没前途。”

他的手覆在袁崇焕的掌上,暖暖的,简直可以假装是女人的手。

袁崇焕把这只手当女人的手虚握了片刻,道,“跟了我也没前途。”

他这句话倒真是情真意切。

历史上的徐敷奏跟了袁崇焕,被崇祯皇帝给一道砍了,本身就是个悲剧。

现在他这个现代人穿越来当袁崇焕了,即使他能破局历史,改变被千刀万剐的结局,他也给不了徐敷奏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徐敷奏笑笑,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在乎他有没有前途的,就像当年客氏决定跟魏忠贤在一起,那时候的魏忠贤有什么出息呢?我瞧袁臬台一表人才,您总不会还不如一个宦官罢?”

袁崇焕暗道,其实如果搁在现代,魏忠贤的这种本事就有相应名目了,他这叫“善于提供情绪价值”。

任何一个善于提供情绪价值的人都能取得远超于自身水平的成就,只是中国的传统价值观总是有意无意地贬低这种技能。

这对魏忠贤来说还真是不公。

毕竟历史上那些能从女人手里讨厌到实际好处的“男小三”,不是像嫪毐一样器大活好,就是像审食其一样能在吕后落难之时,照顾她和她的儿女。

而魏忠贤是既没有器大活好的客观条件,在身份上一开始又远远低于客氏。

除非魏忠贤也有个风流倜傥的长相,否则老魏得是有多高的情商,多讨人喜欢的脾性,才能弥补他生理上的那些不足。

袁崇焕想着想着,就觉得东林党输得不冤,魏忠贤可是当了宦官还能成功勾引有夫之妇。

他光靠提供情绪价值就能在雄竞中傲视群雄了,这就算是放在宫斗剧里都是能活到结局当上太后的最终赢家,那他能讨得天启皇帝的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崇焕从徐敷奏的掌心抽出手来,“难讲,真的,就现在这种局势,即使我这仗打赢了,魏忠贤要是不支持我,在朝廷里给我下绊子,那平辽之事则依旧无望。”

“这就是一种矛盾,我如果没有内廷的照应,则没有足够的钱粮平辽,而如果我有了足够的钱粮,这钱粮当真足够平辽,魏忠贤又会因我是东林党人而忌惮我的功劳,我要讨好魏忠贤,恐怕并非易事。”

徐敷奏道,“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给魏忠贤送钱,请他高抬贵手,要么……”

袁崇焕看向徐敷奏,徐敷奏话说了半截,就咬断在了喉咙里。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对那被咬断的半截话心知肚明——要么就是等到现在的陛下驾崩,等到将来那位能让魏忠贤倒台的“陛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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