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客氏与魏忠贤为何不可离间(1 / 2)绣肠织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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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走下点将台之后,伙头军开始给小兵分发现杀现煮的牛肉。

官军犒师,理论上是十日一犒,一般按份例是每人一斤猪肉,算是补贴。

而今日分食牛肉,着实少见,因而校场上很快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小兵们都知道一碰到打仗,朝廷就愈发注重屯田,耕牛就愈发宝贵,所以一见有牛肉吃,倒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徐敷奏却不忙着去吃牛肉,而是急着要为袁崇焕包扎伤口,把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子,“写幅字而已,你拿刀割自己作什么?”

徐敷奏一点一点地为袁崇焕擦干手臂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敷上金疮药粉末。

说是“金疮药”,其实就是“三七粉”,也就是现代所谓“云南白药”雏形。

不过现代的“云南白药”是加入了氨甲环酸的,明末军中的这种金疮药就只是三七草研磨成粉。

袁崇焕的小臂被徐敷奏拢在怀里,却是一句质疑药效的话都没有说。

一是因为他知道明末这个时期的医疗水平就是如此,人们的普遍认知就到这个程度,并不是徐敷奏本身愚昧。

“三七粉”能成为明军军中普遍的伤药,还是得益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的推广,和南方军队的应用,四舍五入也相当于通过了临床试验。

毕竟抗生素要到一九二九年才被发明出来呢,这时候“三七粉”的作为伤药的作用还是领先全球的。

二是他见徐敷奏眼眶发红,知道眼下并不是一个跟他科普“未经现代化工提炼的中草药疗效有限”,以及“中医药需要通过双盲对照才算科学”的合适时机。

徐敷奏又道,“写血书为何非要割手臂?泼上牲畜血写来也是一样的。”

袁崇焕道,“这是振奋军心。”

徐敷奏心疼得要命,“振奋军心发点银子发点肉就可以了,你往身上割一刀算怎么回事儿呢?”

袁崇焕觉得徐敷奏的语气特别像他母亲,像他穿越前的、那个被他的灵魂留在现代的母亲。

他母亲也会在他受了点儿小伤的时候反复絮叨,再像徐敷奏这样,一边为他敷药,一边自知徒劳地往他伤口上时不时地吹一吹。

这么一想,袁崇焕越看徐敷奏越觉得别扭了,男人的终极审美就是他们的母亲,徐敷奏这简直是拿了女主剧本。

倘或徐敷奏是个大美女,他袁崇焕早就像无数爽文男主一样把“她”给扑倒恋爱一气呵成了。

可惜“他”不是“她”。

袁崇焕叹气道,“说了你也不懂。”

徐敷奏拿着纱布给他包扎,语气发狠,手上却放得很轻,“我是不懂,嗳呀,你袁臬台是进士,我当然没你有学问了,是啊,我早知道你嫌弃我没文化。”

“但你这一刀割下去,留了疤可怎么办呀?那是多少银子多少肉都补不回来的呀,你不知道这伤口要是割得深了,那是要用火烧或者油灼来清创的呀,那到时候你得多疼啊……”

徐敷奏说到这里,发狠的力道再也撑不住,声音中带上了颤声。

袁崇焕道,“我割我自己,我收着力道呢,再说了,战场上的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关宁将士连命都豁得出去,我留个疤算什么?”

徐敷奏道,“什么‘勋章’不‘勋章’的,我听不懂。”

袁崇焕这才想起以勋章作为奖励是源自于西方传统,“咳,勋章差不多就是……就是功德碑。”

徐敷奏抬头瞟了他一眼,道,“功德碑现在改称勋章了吗?有这说法吗?”

袁崇焕道,“我是听‘西法党’的那些人说的,说那欧罗巴的洋人啊,特别喜欢用那种盾徽,就跟日本大名一样,总喜欢在自己军队的军旗上弄点儿特别的图案,洋人那儿就是谁立了功,就用这种图案制作一个纹章出来当奖励,这就是勋章。”

徐敷奏低着头,道,“哦,这样啊。”

袁崇焕有些心虚,赶忙扯开话题,“而且罢,那什么,就算我一时失手,伤得重了,还可以用桑皮线来缝合伤口么。”

桑皮线是中医外科的一大发明,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的纤维细线。

这种纤维细线是中医特有的一种手术缝合线,可用来缝合肠管和皮肤,不但不易断折,而且还有更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只是桑皮线需要提前制作,在明末军中并不常备。

徐敷奏道,“这桑皮线只是听说过,没用过,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袁崇焕道,“肯定能行,这玩意儿从隋唐时期就有了,安金藏‘剖心救驾’的典故你听说过吗?”

徐敷奏摇摇头,道,“这倒没有。”

袁崇焕道,“从前武则天称帝建周的时候,唐睿宗李旦为东宫太子,那时武则天对李姓宗室很有戒心,她想废黜李旦,改立武承嗣为皇太子,因此便将李旦幽禁起来,严加防范,剥夺了李旦接见公卿百官的权力。”

“许多官员都因私下拜见李旦而获罪被处以极刑,只有少数乐工和杂役才能在李旦身边侍奉左右,安金藏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安金藏原本是中亚安国的胡人,跟着他的父亲安菩归附了唐朝,成为了东都洛阳宫中的一个乐工。”

“长寿三年,李旦又被诬告谋反,武则天派酷吏来俊臣去审理此案,来俊臣便对李旦左右的人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出皇嗣‘谋反’的罪行,这安金藏受了拷打,却宁死不屈,他为了证明李旦没有谋反的企图,便当着来俊臣的面,拔出佩刀刺向自己的肚腹,顿时鲜血迸射,连肠子都流了一地。”

“武则天听说了安金藏的这个举动,大为震动,急忙命人将安金藏抬入宫中,全力抢救,宫中御医便用桑皮线为安金藏缝合了伤口,过了一天一夜之后,安金藏方得苏醒,尔后经过休养,却也平安无事,李旦复位之后,还将安金藏擢升为右武卫中郎将,以报答他当初的舍身相救之恩。”

一个故事说完,伤口也包扎好了。

徐敷奏面露崇拜地看着袁崇焕,“虽然你懂得很多,我也知道这伤不碍事,可是见到你受伤,我心里总是难过。”

袁崇焕看着徐敷奏心想,这大概就是现代饭圈所谓的“哥哥的眼睛里有星星”。

他为徐敷奏感到可惜,他想徐敷奏之所以爱袁崇焕爱得那么卑微,就是因为他的美貌价值没能被发挥出来。

如果大明有一个像互联网那样能有充分机会把美貌转换成金钱的开放平台,徐敷奏早就年薪上亿了,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讨好自己这么一个猢狲长相的中年男人?

徐敷奏冷不丁地又接着道,“还有有些伤看着不要紧,实则要起命来真不得了,那宫里的宦官割那玩意儿,割之前还要把刀放火上烤一下,割完了还要用热胡椒汤洗洗呢,你这拔出刀来就往自己手臂上扎,万一伤口腐化了,你一条命就交代了。”

袁崇焕猛地一滞,他知道徐敷奏这是在担心他感染破伤风,只是他的这番话跟他的长相真是画风迥异,“你知道得还挺多啊。”

徐敷奏笑了起来,像北地寒风中簌簌绽放的娇艳花蕊,“我知道的能不多吗?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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