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华岛”是宁远之战的另一延伸战场。
历史上的袁崇焕死守宁远城,以致后金久攻不下,于是努尔哈赤下令分兵转攻觉华岛,最终觉华岛上七千余名官军和七千余商民丁口都被后金杀戮殆尽,八万余石粮料和两千余艘船都被后金军烧毁,事后袁崇焕悲痛欲绝,还专门作了一篇《祭觉华岛阵亡兵将文》缅怀战死将士。
但由于宁远之战是天启六年为止,明军唯一一场可称得上是小胜的战争,天启皇帝便将它当成鼓舞人心的正面典型大肆宣传,于是,觉华岛沦陷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跟着被一笔带过了。
袁崇焕一边命人重新召集宁远城内的文官武将到议事厅,一边暗暗握紧了拳头。
必须救下觉华岛上的这一万四千余人。
既然穿越到了宁远之战这个时间节点,就绝不能见死不救。
这回参加会议的人就多了,议事厅内的四出头官帽椅都给坐满了。
袁崇焕看着面前这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暗道,不过是讨论觉华岛事宜而已,怎么来的人比讨论要不要投降的都多,“如今我想将觉华岛与龙宫寺的粮草和军民都迁入宁远城中,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袁崇焕一面说,一面看向满桂和祖大寿,他觉得这事只要这两人出来表个态,基本上就定了。
不料满桂笑道,“这粮草调度之事,我可管不着许多,还得由袁臬台多上心。”
祖大寿亦道,“后勤的事,我向来不插手,但听诸位见解。”
袁崇焕惊异于二人的过分顺从,“粮草的事,怎能与你们无关呢?尤其是满中军,天启四年闹饷的时候,还不是靠你带兵去摆平?”
这件事是历史上满桂和袁崇焕一开始感情甚笃的佐证之一,是进了《明史》中满桂的个人传记的。
天启四年,督饷郎中杨呈秀克扣军粮,宁远参将徐琏的部队发生兵变,召集士兵围攻袁崇焕所在的公署。
危急之际,是满桂迅速率领家兵前往营救,徐涟素闻满桂勇猛,不敢应战便撤围向东边逃奔,满桂和袁崇焕便领军追上,斩杀了兵变发起者。
满桂笑道,“权责分明嘛,袁臬台,武将要是插手后勤,则一定会被弹劾有不轨之心,再说,我领兵摆平闹饷,是受你指挥,你如果不下令,我这个兵是一动不能动的,否则我就有谋逆的嫌疑了。”
“……当然我知道陛下不会这样刻薄,我的意思是,调粮是文官的活,筹粮也是文官的活,我有我的困难,你有你的难处嘛,所以后勤的事,我不发表意见,随你们文官讨论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我照着做就是。”
袁崇焕明白了,讨论投降和讨论粮草的性质不一样。
讨论投降,意味着暗含着“叛明”这个可能,一旦叛明,那就是兵强马壮者为胜了,所以必须以武将的意见为主。
而讨论粮草,就必须在大明的规则内行事,而大明的规则就是文贵武贱,后勤属于行政事宜,就该是文官负责。
袁崇焕想了想,转向其他人道,“那诸位对回撤觉华岛一事有何意见?”
通判金启倧比较有质疑精神,首先便问道,“袁臬台为何要回撤觉华岛?”
袁崇焕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金军兵临城下,倘或奴酋准备长期作战,将这宁远城围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我担心现在城中的粮草尚且不够大军所用。”
“这本来呢,前几日奴酋要渡河的时候,高经略就上疏就粮草问题请示了陛下,陛下是下了旨的,要将右屯积聚刍粮俱皆收拾内地,这一条圣旨当时是抄发了邸报的。”
“依常理而言,陛下的决断是正确的,右屯有储米三十万,本可足为饷军之需,只是金军一来,那右屯卫的守城参将周守廉直接就带着军民跑了,粮米撤不回来,自然都落到了鞑子手里。”
“倘或阉党要借此弹劾我,那起码就是一个‘有悖圣意’、‘玩忽职守’之罪,更不用说因为金军围城而弹尽粮绝了,那就是有负圣恩嘛,所以我想回调觉华岛粮草,以弥补右屯失粮之过。”
同知程维楧开口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周守廉也不算是跑了,那是听从高经略的命令撤回关内嘛。”
金启倧道,“而且照我看来,阉党不敢以右屯坐失粮米之事为借口弹劾你袁臬台。”
袁崇焕道,“我要是打输了这一仗,阉党也不敢吗?”
金启倧回道,“无论这一仗是输是赢,阉党都不敢。”
袁崇焕道,“你怎么知道?”
金启倧道,“陛下前两日刚从兵部发下谕旨,‘朕以眇躬缵承祖宗统绪,夙夜兢兢,志期保有疆土,而辽阳沦陷,未见恢复;柳河之挫,益用痛心’……”
袁崇焕赶紧起身翻找邸报,“是有这一条,待我看看……‘朕是以更置经臣督臣以及镇臣,政期一番振刷,立奏肤功,今逆奴有将至右屯之报,其于山海,势已逼近,一重门限能无凛然,是惟尔经臣督臣镇臣之责,其务殚心料理,画地分守,应守应战,毋得轻率躁进,毋得观望不前’……无非是申饬经臣,毋要文武不和,互相推诿而已。”
程维楧道,“这些都是片汤话,关键是这条谕旨里有一句,‘度兹小丑之情,不过为抢夺右屯粮草之计,而藉兹为饵,致逆奴天亡之日也’。”
金启倧接口道,“这说明陛下已经把右屯所失三十万之储粮,认定为是吸引奴酋的诱饵了,陛下金口玉言,特意通过兵部下了圣旨来说明这件事,那就表明,陛下不愿意再追究右屯失粮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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