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义拿过绸帕擦拭手掌,好整以暇道:“庭梧对此番北讨作何看法?”
庭梧?
张宁闻之微微错愕,随即立时回过神来,这定然是自己的字了!
先前镇于怀荒,所遇之人皆是地位稍次不敢与自己以字相称,唯一身份相近尔朱度律又多有抵牾,势如水火以至刀兵相向。
他不是没就此询问狗儿,可这小子也形如棒槌问皆不知,因而从始至终张宁就没有弄清过自己的字,这也落为了他心中的隐忧。
此刻帐中别无他人,元修义所叫的显然就是自己。
张宁立时心中一喜,其口中的亲近之意已是如此分明,当下正襟危坐答道:“蠕蠕王狼子野心,掳掠边地,若不发兵讨之,日后必定数掠不止,以为大患。
因而庭梧认为北伐乃是应有之举。”
庭梧,取庭中梧桐,有君子修身之意。
显然昔日张氏族中对张宁的期望并不在军伍。
张宁念及于此不免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继续道:“然则前朝殷鉴在前,虏寇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
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眼下又正值天寒地冻时,大军恐怕很难一战功成。”
“哦?”
正饮下酒水的元修义听得此话不由微微颔首:“这么说庭梧认为大军应当至漠而还,以作威慑即可?”
军议既定,恶战将起。
对元修义而言眼下他最在乎的是大战之时自己该如何身处,既要有功勋又得避开真正的危险。
显然在其看来留在李崇这等有经邦济世的伟士身侧很是危险,方才不惜冒着与其矛盾激化,也要自领一军。
这倒是与张宁的想法如出一辙。
只是倘若张宁的回答仅是这般,就不免令他失望了。
因而元修义虽在颔首,眸中却有失望一闪即逝。
好在下一刻张宁断然摇头:“今动大众以威北狄,去都不远而车驾遂还,虏必疑我有内难,将士虽寒不可不进!
我大魏数朝以来皆以养威布德,怀缉中外之策使北虏服膺,如今定然需愤而击之方能威服诸族。
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乃势力不能。
以末将看应集结轻骑携十五日口粮穿大漠,直击蠕蠕王庭所在!
蠕蠕自持远在漠北,闻听我朝大军集结,必会屯兵抵御,那时王庭松弛,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军猝至王庭可一战而下。
届时蠕蠕闻之必定惊惶,骑军再连同帅帐主力反身击之,其众立时星散奔走逃命,而其牲畜又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
此计结合了前朝后世的数次北伐战役经验,也是避免无功而返的唯一办法。
在知晓历史脉络的情况下,张宁清楚柔然绝不会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屯兵抵御,而是会在魏军进入大漠时悍然发动数次袭击,在未能对大军造成致命打击的情况下选择远遁,避开锋芒。
召集十万大军,征调数十万民壮,在各州郡加收了无数杂调的元魏自不会就此罢休,李崇硬是催使大军深入数千里,可即便如此仍是再不见柔然诸部踪迹,只得无功而返。
这一路冰天雪地,大漠戈壁相连,魏军死伤何止数万,民壮更是仅得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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