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处理完毕,到了医学院收尾得时候了。
张舫是太医院派来的最年长的,他是婺州义乌(今浙江金华义乌)人,前世的傅忠知道,江浙一带的人,文化底蕴是比较高的,便与他闲谈了几句。
他告诉傅忠,我们婺州出人才,科举不说,商事、医学,也在本朝之先。元朝第一神医就出自我们义乌。
“您说的莫非是朱丹溪。”傅忠问道。
张舫高兴说道:“正是此人,他家学渊源,青出于蓝,一手针灸使得出神入化。”
傅忠:“他不是死了多年吗?”
张舫家与朱家为世交,他存了为朱家张目的打算,便说了他家的遭遇。最后说道:“朱丹溪的孙子朱睿,烧山火与透心凉,两种绝世针法,已不在他爷爷之下,是个可造之才,可惜世路坎坷,殊为可惜。”
傅忠心想,这两种针法,专治内脏器官。自己的第二种打算,就是聘请世外高人,为太子做最后的诊断,看看能不能拖到继位。
他问道:“朱家固然艰辛,但终究自取其咎。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又不知他们躲在哪里。”
张舫不答反问:“您觉得朱家的遭遇值不值得同情。”
傅忠:“为国惜才,是朝廷的宗旨。太子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胸怀可纳四海,这么多年过去了,米已成粥,原谅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若能找到他们,如果朝廷不销案,我可以带他们去榆林,早晚为他们找一个合适的出路。”
张舫犹豫了一下,朱家要想见天日,傅忠是有办法的,便讲出了朱家的近况。
终于要出发了,十里长亭,秋风驱赶着秋老虎的热气,烈日暴晒后的朱标,脸颊明显留有汗渍。但肤色比原来好看许多,傅忠的调养还是有效果的。
亭子里,太子吩咐众人出去后,严肃说道:“有谕旨,你可仔细看清楚了,若不尊行,便是不忠。”
傅忠疑惑接过谕旨,打开后,一股暖流从心里涌出。
“太子谕:傅忠乃大明国士,为特简榆林知府,无守土之责。任何情况下,该员有自主离开的权力,各司不得阻难,一切责任归孤家承担。”
包括朱皇帝在内,对傅忠不肯跪拜听之任之。尽管不习惯,这次,他真心实意跪了下来,“大哥(按朱珣的叫法),心领了。你要真为我担心,就把酒彻底戒了,我在外面也好一心一意做事。
我跟你说过,榆林新政,关键是根治土地兼并,这是要挖士大夫的祖坟。所谓的培育狼性,这是目,平均地权,这是纲,纲举才能目张。
我家也是奴隶出身,听我父母讲,灾荒之年,饿得人眼睛发绿,就是人肉都能吃得下,天下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为什么会这样,不只是暴元,前朝历历,人相食的事情累见不鲜。
你家要想由一世而至万世,这是其中的关键。
我拜访宣国公,也是有深意的。
自始皇帝兼并六国,实行郡县制以来,皇家与士大夫共有天下,已成惯例。百代都行秦政治,到如今已是根深蒂固,撼动起来,何其艰辛。
当今朝廷行政,大抵如此,难离左右。
一朝新创,其兴也勃,一朝国灭,其亡也忽,朝代更替,根子就在土地。
土地兼并的恶果,富者田连阡陌,贫者地无立锥。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流离失所,困顿不堪。无恒产者无恒心,你能指望他不造反吗。
道理人人都懂,怎么没人想到去改一改,为什么?因为,士大夫是既得利益者,到手的财富谁愿放弃。革他人命易,舍自己财难。因循下来,就等着下一次风暴降临。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高人,不管改的是那个方面,结果都是很悲惨的。
商鞅、晁错,一被车裂,一被腰斩。
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要动一个窗户,风险都不小。
皇上天纵之人,其刚难折。如今年事既高,老而弥坚。我怕他做出糊涂之事,留下千古遗憾,所以才想到让宣国公为你分谤”
听到这里,朱标红着眼睛扶起傅忠,“家里的事你放心,我也不是纸糊的。九妹那边我也会留意,她本来就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儿。
此去榆林,关河远隔,千万莫要趁一时之忿,充英雄出头,你的性命对大明很重要。颍国公的卫士我是放心的,就不再加人了。”
其实傅友德的卫士,哪里比得了当今太子的卫士,他是怕傅忠生疑,忍痛放弃了再加人的想法。
从长亭出来,众人看到了四只红眼睛。
朱棣的醋意,更是填满胸膛,这都是太子原来对自己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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