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走出老远,回头望去,傅友德和朱标还在遥遥挥手。
秋风送别,最是伤情。路边的柳树已经枯黄,不堪折插。抬头看看寂寥的苍天,白日曛曛,把马上的人影拖得老长老长。前路漫漫,地面竟是一片昏黄。
傅忠来到此世已过了四个月,尽量关闭心扉,不去想上世的事情。
对此离愁别绪,回忆的大门刹时打开,同样的季节,上大学的那天,父母也是这样送别自己的。
一滴泪从他的脸上滑过,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土坑。
傅强跟在傅忠后面,只差一个马头。他诧异地看着傅忠,与老主子比起来,父子的差别竟然这样大。想起从前的日子,就是杀得人头滚滚,何时有过这样的伤感。
他咳嗽一声,轻轻问道:“大公子,我们经滁州去榆林,应该往西北方向走,现在怎么折向南方了。
听到这小心的询问,傅忠心神一振,前世已断,不可再续。
好在这世,除了父母的关爱,还有朱珣的爱情和朱标的友情,上天对得起自己了。
这个穿越不是白送的,傅忠更加坚定了去榆林要做的事,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万中无一的机遇。
他抹了把脸,收容回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去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市),寻找名医朱丹溪的后人。
太子起病时,也曾派人招揽过,无奈朱家食古不化,错认祖宗,把元朝当成了汉人正统朝廷来忠诚。朱丹溪的儿子不辞而逃,竟不知去向。
这次筹办医学院,听太医院的人讲,十几年过去,他们又回到了义乌,开了个医馆叫一贴堂,就在城内。
我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招揽得过来。“
傅强不解,“大公子,普天之下那什么,太子都不成,我们能行吗?”
傅强笑道:“记住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强叔,我不敢压着您,但有空还是多认认字,总不能给我父子当一辈子护卫,难道就不想当一个开府的将军?”
傅强尴尬地摸摸头,“老主子早就要我外出带兵,我推辞了,还是跟着主子痛快,那些书我看着就眼晕。”
傅忠气道:“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我可没有我爹好说话。不是要你当秀才,多认些字,也好为我分忧。我不会把您当护卫用的,到了榆林,您就是总兵。这是我开的第一个后门,也是最后一个后门。以后所有将官的提拔,都得经过考试。到了那时,恐怕我就是有心,也无能为力。
您刚才说得不错,太子都没招揽得成,我们也不一定能成。但要知道,开朝已经十八年,天下形式已经变了。
朱丹溪死了这么久,他儿子现在怎么想,谁也不清楚。世上的事,还得看缘分。”
傅强问道:“那个医生真有这么神,要是传说有假,岂不白费功夫。”
傅忠哭笑不得,“名动天下岂是做得了假的,滋阴疗法就是他的独创,这是划时代的进步。这么说吧,要是一个郎中,不管什么病,都能一贴药剂就治好,您说厉害不厉害。”
“要是这样,那就是神仙下凡了。”傅强啧啧赞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点。”傅忠对护卫们高声喊道。
说完,把马鞭向空中一扬,趴的一声,他那匹浑身雪白、头上一绺褚红色、万中无一的宝马,攒开四蹄,腾风而起,把护卫们都落在了后面。
八百里路程,傅忠就算怕马受损,也只跑了两天。
进城一打听,一贴堂就在城西的一个城乡结合处。傅忠生怕让朱家反感,不敢张扬。去见大贤,不说三顾,总得谦逊一点,免得人家小瞧自己有仗势之嫌。
他把傅强留着城外,只带了两个士兵,换装后,一袭青衫,看起来像个赶考的举子。
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就到了一贴堂的门口,朱家诊所在最右边。
左边一户人家,倒是建得富丽堂皇,蓝色的琉璃瓦面泛着幽光。
进得门来,正堂还是简单装修过。从正堂的后门向里面看去,东西厢房还是毛坯。看来,朱家开业也没多少时间,而且手头也不宽裕。
再一细看,店面虽经收拾过,但桌椅板凳都有损伤,一个桌子脚用一根棍子支撑着。柜台的不起眼处,还有一个小洞。
药店的柜台不是百货柜可比的,起码高出一截,一个伙计瑟瑟地坐在柜台后面,恨不得把身子都缩进柜台下面。
见到傅忠,他勉强笑道:“客官可是要抓药。”
傅忠有些怀疑,开口问道:“敢问郎中,这可是朱丹溪老人家的公子开的诊所?”
伙计有点脸红,垂着头说道:“正是我家主人开的诊所。”
傅忠:“朱老太爷名动天下,他公子开的诊所,为何如此萧条。”
伙计叹息了一声,“一言难尽,客官如是问诊,还请过几天再来。要是抓药,就请出示方子。”
傅忠:“我不抓药,有一些疑难病症,想问问掌柜郎中,还请为我引见一下,酬金可以从优。”
听到傅忠口气不小,诊所初开,正是缺钱。伙计犹豫了一下,向后门看了看,还是说道:“客官来得不巧,掌柜的有事不在,如果急的话,可以去别家看看。”
傅忠心里一动,这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他笑着说道:“倒是不急,我可以等的。”
伙计又向后门看了一眼,无奈说道:“就不知主人家几天能够方便,抱歉,请您过几天再来。”
傅忠看出了端倪,冷冷说道:“你这话里有话呀,什么叫做方便。莫不是你主家仗着有名,店大欺客不成。”
伙计见傅忠不满,他也怕这笔大单子跑了,咬咬牙说道:“客官,实不相瞒,家主有病在床,我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挣扎起来,行个方便。”
傅忠见状,拖住伙计说道:“我看店里好像有过一番争斗,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被人打上门来的耻辱,如何与一个生人说起。
伙计挣不开傅忠铁钳一样的手,无奈说道:“您且放手,我说给您听,也请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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