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霸城门外,此时聚集了不下万人,马嘶人嚎的嘈杂声直灌耳膜。
跟着中年将领来到城头的刘义真,看着城外乱哄哄的军士,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
“桂阳公!”
见到刘义真,城头上几个中年将领原本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许,迎着刘义真抱拳行礼。
刘义真也不托大,抱拳还礼后才朝着站在女墙边的威严将领走去。
威严将领姓朱名龄石,字伯儿,父亲朱绰官至西阳太守,祖父朱腾为一时之名将、吴郡太守。
桓玄叛乱,刘裕于京口起兵,朱龄石选择投靠刘裕,担任刘裕帐下建武参军。
此后朱龄石跟随刘裕南征北战,讨寇平叛,攻灭谯蜀,为刘裕日后的建宋事业立下赫赫战功。
关中内乱,官至左将军、相国右司马的朱龄石临危受命,奉命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至长安接替刘义真。
“桂阳公,我们怕是得撤了。”
双手扶着墙垛,看了眼走到自己身旁的刘义真,任是这位沙场宿将也露出了些许的疲态。
宋公好不容易才夺下关中,收复了流离在外百年的汉家故都,如今又要拱手相让,实在是不舍得。
“撤吧!”
刘义真倒是干脆,直言道:“现今关中之局势,坚守困难。”
“若关中得而复失,责任在我,得返彭城,我自会向阿父请罪。”
闻言,朱龄石禁不住眉头一挑,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刘义真。
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年幼的桂阳公会说出这样有担当的话来。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经历了无数生死,看惯了世间百态,他自然知晓此次关中内乱原因不在刘义真。
王镇恶也好、沈田子也罢,两人都是功臣宿将,桀骜不驯。
朝中除了宋公,能压住他们的只有已故的尚书仆射刘穆之。
桂阳公,年纪太小了。
宋公离开关中之时,将桂阳公交托给王修,说白点儿关中大权都在王镇恶、沈田子、王修三人手上。
王镇恶、沈田子要闹,年幼的刘义真没有那个威望压制他们。
至于王修被杀,多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将士们提着脑袋搏杀,求的是军功和钱财。
军功难得,便只能求财了。
刘义真也不吝啬,该赏就赏,唯一不美的是年纪太小,不懂权谋,赏罚无度。
王修见此出面制止,自然引得不少人心生不满。
其最终被杀,因由多源于此。
“此非桂阳公之责。”
朱龄石说道:“关中内乱实为王镇恶、沈田子二人积怨所致,怪不得桂阳公。”
“只可惜关中若弃,太尉一统天下之夙愿恐由此受阻。”
望着漆黑的夜空,朱龄石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和无奈。
一旁的刘义真轻轻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关中若不能守又岂非天意耶?”
“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此话一出,再次把朱龄石震惊到了。
这样大气有智慧的话,出自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之口,着实让人惊讶。
“桂阳公有此见识,末将等拼死也要护得桂阳公周全!”
朱龄石原本绷着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些许的笑容来。
刘义真是刘裕最为疼爱的儿子,刘义真若能在关中之事上得到教训从而成长起来,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幸事。
“说到这,关于撤退的事我想听听将军的意见。”刘义真看着朱龄石略显严肃的说道。
“桂阳公的意思?”朱龄石眉头一挑。
刘义真望向城外乱哄哄的军队,皱了皱眉头道:“如今拂拂人对关中势在必得。”
“赫连璝在咸阳虎视长安,赫连昌于潼关阻塞黄河,赫连勃勃更是率领大军亲征关中。”
“我军若撤,是否青泥、上洛为上佳之选?”
“确实。”
朱龄石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正如桂阳公所言,我军若撤,青泥、上洛当为上佳之选。”
“现今长安还在我军手上,以长安之坚固,坚守数日定然无虞。”
“某打算在长安与拂拂人周旋,傅弘之、蒯恩、毛修之三位将军将护送桂阳公沿青泥、上洛撤出关中。”
刘义真听得看向朱龄石的眼中多了几分敬意。
朱龄石这是打算以自身为饵牵制拂拂人,给自己撤出关中争取时间。
生死关头,如此大义,朱龄石忠义之士也。
不过刘义真可没有打算让朱龄石断后。
关中也好长安也罢,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不论谁在这里都已经守不住了,留下来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
他虽然对魏晋南北朝这段历史知之甚少。
但是融合了这句身体原来的记忆,加上他比这个时代多出千年的认知,再结合目前朝堂的局势分析过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不管谁留守关中,都得不到朝廷的增援。
刘穆之去世,朝中没有谁有这样的威望可以帮着他们刘家镇守后方。
这种情况下他的父亲刘裕只能加快代晋的步伐,完成建国大业。
关中,比起代晋称帝实在没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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