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管家,”那个名叫黑娃的佃户,突然砰的一声跪倒在田间的土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道:“我愿意给东家白种地三年……不,五年。求求两位贵人,帮我在顺京城找找虎头。我们家里就生了这么一个男娃子,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可不能就这么断了香火啊!”
见他这么做,旁边刚刚还站着的羊娃子也跪下了。虽然他家里不像黑娃那样几代单传,但是为了找回自家娃娃,他也表示愿意给赵家缴纳更多的租子。
在大景朝,佃户和地主间不仅有租赁雇佣关系,还存在着人身依附。
比如,在灾年的时候,心眼没黑透顶的地主一般也都会低息借贷给佃户口粮,让其度过灾年。
又比如,佃户们解决不了的一些麻烦,多数时候也是由地主出面解决。其中,又以涉及到朝廷摊派徭役,需要和“官面上”的人物接触时,地主们代自家佃农做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小看着赵常长大,赵福自然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见到这位少东家面上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赵福连忙低声提醒道:“少爷,这事情还得由老爷出面斡旋,多半得让京兆府的几个不良帅帮忙寻人。”
所谓的不良帅,其实就是指顺京城不良人之中的带队者。虽然其职衔里也带了个帅字,但是不良帅最多也不过就是九品的小吏,大多还是不入流的流外官。
只是,顺京城的不良人因为本不是良家子出身,所以三教九流所识者甚多。而不良帅作为不良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有着更多人脉,平日里也是缉贼擒凶的主力。
仅靠黑娃和羊娃子两名佃户,只怕是找到地老天荒,恐怕也别想找回自家小孩。而如果能够请动几名不良帅出手襄助,这事情的结果说不定才会有一些转圜的可能。
不过,不良帅虽然官职不大,但大都是些油盐不进的混不吝。想请动他们,赵常和赵福在这里答应了那些佃户没用,最终多半还是得靠赵二郎的面子才能把事办成。
而这,一来要花钱,二来还得耽误进去人情,所以赵福才担心赵常一副少年心性,脑子一热,当场就答应了那俩人。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好在赵常也不是愣头青。二人只是答应了牛家村的佃户会帮忙,可是并没有作下什么保证。
出了这档子事,主仆二人在牛家村待了个把时辰,随即便返程回京。临走之前,赵常留了个心眼,找黑娃和羊娃子俩人各自要了几件娃娃们穿过的小衣。
赵二郎出面找京兆府不良帅固然稳妥,可是赵常不打算自己就这么被动等消息。反正距离贡院张榜还有些日子,利用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想动手查查那些娃娃和人贩子的踪迹。
……
庭院深深深几许?
王家乃是巨富之家,庭院层叠共有四进,已经是豪商大贾有权居住的最大房子。毕竟,王家虽富,但是家中无人做官,住更大的房子就是逾制。
自打从贡院里出来,王宗器就一直在床榻上养病,每日不是上吐就是下泄。一连吃了几日汤药,砭石针灸挨了好几次,他才渐渐缓过些元气。
此时,他半躺在自己院中的卧榻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任由婢女喂了自己一些酪饮子。
“元子?你怎么又喝这玩意儿,甜么丝丝儿,甘甜却不当饥。”一个威严的声音自院门处响起,还带着一丝愠怒,吓得王宗器差点没把婢女手里的碗打翻在地。
王宗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连阿爷都没叫,而是直接说了句:“爹,您怎么来了?”
“哼,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样子,管为父得叫阿爷,管你爷爷得叫大父,”说着话,王老爷就走进了院子。看见那个婢女还坐在床榻上,他立马挥手让其离去。“你大父让我来给你安排点吃食,今天吃牛肉羹。这碗羹汤已经熬了好几个时辰了,还加了胡椒,你给我趁热把它都喝下去。”
“啊?”王宗器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牛肉,对于大景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一种平日很难吃到的肉食。作为一种重要的力畜,除非是病死或者老死的,否则耕牛是不能被擅自宰杀的。自然而然,牛肉的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对于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想吃牛肉仅仅也就是多花些银钱的事情。王宗器也并不是不能吃牛肉,只是最近这段日子卧病在床,连吃了数天牛肉羹,他已经有些吃顶了。
而且,虽然厨子给牛肉羹里加了胡椒这样的贵重香料,但是王宗器这几天吃的时候还是觉得肉羹里有种令他感觉不适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那肉羹即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他吃下去之后却总感觉怪怪的。
“阿爷,我已经吃了十几天牛肉羹了。”王宗器用讨好的眼神看向他爹王老爷。
但王老爷还是把盛得满满的一碗肉羹,放在了王宗器卧榻的案几上面,意思就是他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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