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家父子二人都露出了好奇神色,陈洞明哂然一笑。他先是啜饮了一口煎得得茶汤,然后才开口讲道:“既然要讲的话,那我就先讲讲送给无咎的这颗鱼枕的故事。”
……
“自在三山客,逍遥西海宾。孤身到处自玄都,风月永为邻。识破浮华虚假,谁羡望云星马?一条拄杖胜龙骖,稳步上高岑。”
一个道人踩着十方鞋,穿着衲衣,翻山越岭间还能口诵歌谣,端的是身体轻灵。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赵常那位奉玄都观掌门师尊之命,前去参加闾山斋醮大典的陈四叔。
这日,他正处于从EZ赶往虔州的途中。EZ古称鳄州,自是因为此地多有鼉、龟、鳄聚居为患。而虔州与其相邻,同样也是水网密布。
陈洞明原本是要走水路。可前面有一段水路被称为“十八险滩”,江中怪石林立,突兀廉厉,波面错峙,再加之今岁冬汛频发,没有渡船愿意载客通行。
于是,陈洞明只得给自己双腿贴上甲马符,借由一条猎户开出来的山间小路绕行过去。
费了四张甲马符,翻山越岭将近四个时辰,陈洞明饶是一位有道高功此时也感到有些疲累。
下得山来,陈洞明本想寻个店家歇歇脚,可是这条路显然平时走的人不多,路边也没有什么逆旅或者驿站。好在又走了多半个时辰,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村落。
望之心下大喜,陈洞明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进村讨口水喝,顺便再买点干粮。
然而,等到他走近村落,田亩阡陌间却不见一个耕作的人影,只是远处一条大河旁边看起来聚集了不少人。好奇之下,陈洞明再次加快脚步,想要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庶几近之,但闻人语哜嘈。可是因为他不懂此地方言,所以村人讲话听得他头大如斗,十句话里只能猜出一两句的含义。不过,他还生了双眼睛,自己看到了一些事情。
原来,就在村边这条大河的河心处,停泊着一条运送木料的货船。
虽说不像陈洞明必须避让的“十八险滩”那般凶险,但此处河水依旧水流湍急,可是那货船就是在激流的水中走不动了。这才引来了看热闹的村人,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些什么。
陈洞明瞧见,那艘货船的船首船尾好端端地摆着六具锚碇——这是货船船锚的定数——船老大和船丁们在船上来来回回地走着,纷纷面露愕然神色。
跑马行船,自古以来都是比较凶险的营生。俗话说得好:“盈有一斗米,莫溯藤峡水。囊有一陌钱,莫上府江船。”
就连偶尔搭船的行旅,都难免遇到水盗截杀、舟楫倾覆之险,更不要说靠水吃水,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家了。但凡是吃水上生意这碗饭的,为了趋吉避凶,全都格外讲究避忌。
此时,那艘货船的船老大和船丁无不慌骇,不晓得自家船犯了什么忌讳,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神仙精怪。而岸边的村人隔水与船上的人交流着,他们告诉那个船老大,若是想要保证平安无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船上的货物为祭品,祭祀一下河水中的神灵。
“这可夹郎办?船老大四多子的人了,捂死了就捂死了,那些细伢子才多大啊?”
(这可怎么办,船老大四十多岁的,淹死了就淹死了,那些小年轻才多大啊?)
“嫩嘎壳希个,脱卵,人家不信咱。”
(他们真是的,算咯,人家不信咱。)
你一句,我一句,那些村人一边看热闹,一边用言语挤兑着迟迟不肯将货物丢到水里的船老大。被他们这么一说,那些船丁也都开始央求东家,别为了点小钱耽误整船人的性命。
看了不久,陈洞明也就渐渐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位高道还看清了水里的确是有精怪作乱:那是一只有了些道行的大青鱼,此时正盘旋在传递控制着水流,让船只原地不动。
陈洞明天性急公好义,遇到妖魔精怪作乱,哪会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立马就从褡袋里取出一张淮渎敕符,口中默念:“六合茫茫,庚辰降巫”,然后又将敕符投入水中。
此符一入水,狂风徒生,阴云四合,刮得河中那船都开始有些打转。不过就在那艘船上见惯风浪的船老大都骤然变色的时候,蓦地强光耀目,一声巨雷遽然炸响,仿佛天宇也给劈裂了,震得是漫空层云尽消,雨霁天青。
片刻之后,一头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大青鱼尸体就出现在岸边,板条尾巴还拖在河水里。陈洞明走到河边,看清自己镇杀的妖物,哈哈大笑着剖开其素缯般的鱼皮,取出了它的鱼枕。
岸边的村人,连同船上的人,全都被这一幕景象吓坏了。他们纷纷下跪,一边对着陈洞明跪拜行礼,一边口呼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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