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落地之后,贼头立刻低吼了一声,当先拔出了腰间悬挎的横刀。
很快,这十二名贼人就像落进水缸的油滴一般,四下散去。不多时,范家院子里就响起铁器揳入血肉的斫击声。男人在怒吼、女人孩子在啼哭。至于说,威胁求饶和高声呼救的声音,自打入院的贼人们屠杀开始,便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除了开始时砍杀了一个护院的奴仆,这伙贼人的头目之后就一直都没动刀。他甚至还收刀入鞘,屈着左腿侧卧在范家院子葡萄架下一张勾纹团花的羊毛毡毯上,用右手肘支着主人家摆设的隐囊,一边欣赏着手下们屠杀,一边哼起了小曲。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这首词本是描写晨间雪景的,而此时,其周围不过十步之外便是夜幕血狱。这人摆弄珠玑,只不过是恶趣味,端地有些心理扭曲。就在他哼唱得渐入佳境,自我陶醉,以至于眼睛都微微眯上的时候,他那副手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带回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火师,范家刚有人放了一笼蜜蜂出来,儿郎们架火来熏,有人趁着浓烟遮挡视线,钻狗洞逃出了宅院。”
听闻此言,被人称为“火师”的人霎时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只欲择人而噬的卧虎。
“书册到没有?”他倒是没有直接数落或责罚手下,而先问了这么一句话。
“在那范老儿的书房里找到了,放在书桌下面的一个暗格里。我劈开那桌子,方才得见。”说着话,那副手便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着的书册。
火师接过书,掀开外层油布,里面还垫有一层厚绢和两层竹纸张。另外,还有一枚装着炭粉的小小锦囊夹在油布里面防潮。
由此可见,这本书的原主人有多么爱惜这本书,平时估计也轻易不打开翻阅。
借着月光,火师看清了书册扉页上写的书名。“《范氏家书》,嘿,《氾胜之书》到手了,繁盛之术有了。”他心里一阵激动,不过却没有拿上检视书册内容。
雇主让他们来取这本书时,特意交待这家人一个不留——由此可见,雇主对这本书的重视。若是他看了书里的东西,日后说不定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一个鲤鱼打挺,火师旋即站了起来。他把这本书册用主人家的法子原样包好,然后放入怀中藏妥当了,又向那副手问道:“儿郎们可否都吞服了阎王帖?”
“老规矩,我醒得。出来之前都服了,”那副手说:“我亲自盯着每个人服药。”
“好,你们继续将范家的人尽数诛杀,然后直接离开长乐坊去丙二联络点集合。我已经把阎王帖的解药和每人该分到的钱都准备好了。服了药,分了钱,不要在顺京流连。天亮之后,按照之前的计划,从不同城门离去。守捉城里的一家老小,可都还在等着你们带买米面的钱回家呢。”
“火师,那你呢?”
“恩必报,债必偿。”火师紧了紧熟牛皮的腰带,左手大拇指微微推着刀镡,“既然契书上白纸黑字写了要让范家老小一个不留。咱们就得说到做到。”
言毕,火师的身形就像被风吹起柳絮一般,打着转儿就消失在院子里。他这副手武功也是不俗,听到火师纵跃出围墙,脚步落在院外道路上的细微声响。
“以火师的本事,追杀个把人肯定不成问题,现在关键是得赶快将范家这档子事情解决了。误了时间,子时一到,阎王帖可就真要请兄弟们去见阎王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打了声呼哨,立刻就有有一个汉子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
“买卖做得怎么样?”这人用黑话问道。
“其它地方都清理干净了,就差范家藏蜜的仓库,刚刚有人藏到那里面了。为了防虫防鼠,这间库房修得实在是坚固,儿郎们一时间撞不破仓库的大门。”
“放火,烧!”
“这……”
虽然干的是刺杀的买卖,但是这些人毕竟不是普通贼寇,而是大景边境守捉城戍边募兵,以及流放的盗贼、犯官家中子弟,懂得更多一些。
在顺京城里,杀人满门是恶性案件,京兆府尹会亲自办案。
可连坊纵火,其性质比前者还要恶劣,形同谋反。到时候,不单单是京兆府,就连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乃至兰台的那些宰相们说不得都会过问这件事。
“恩必报,债必偿。”那个副手两眼放光,“咱们接的这单生意,它不只是生意,后面更关乎几座守捉城里十几万妇孺未来的生计,断不能有失!去,放火!”
“喏!”那汉子神色一凛,拱手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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